再醒來之後，宋琰有過一瞬的恍惚。

他如同被人從深淵中拉出，直面太陽之時，卻下意識後退，深覺刺眼。

疼痛如影隨形，倏爾覆遍感官。

剛要抬手撤下氧氣，宋琰就發現自己輸液的那隻手被牢牢握著。

連胳膊都暖烘烘的。

藥物刺激血管，有些腫脹發疼，他咳了幾聲，胸口處疼的有些不太敢再動。

轉頭就看得到伏在床邊睡著的沈喃。

緩了一陣，男人小心的抽出手，熟練的拔針，撤掉身上的監測儀。

「……宋琰？」

被驚醒的沈喃揉了揉眼睛，茫然的爬起來：「你醒了……你醒了呀！」

片刻之後，她好像才反應過來，笑眯了眼。

「守了多久？」

宋琰摸摸她的頭，皺了眉頭：「怎麼不去顧諶那裡睡一會兒？」

沈喃伸了個懶腰：「我不放心你，在別的地方也睡不安穩。」

男人嘆了口氣，「抱歉，又嚇到你了。」

沈喃探過腦袋，左右看他：「那你現在好些了嗎？」

「嗯。」

垂眼解下手腕上纏著的儀器，將衣服扣好，宋琰低頭看了看自己，「喃喃，你……出去一下。」

沈喃：「啊？」

她滿臉疑惑：「怎麼了？」

「我……換個衣服。」

男人少有的露出一點窘迫。

沈喃有點懵的「哦」了一聲，「那我幫你？」

「喃喃！」

宋琰捂著胸口，偏頭低咳了一陣，冷汗頓時就出來了。

恰在這時，門被從外面推開。

「想去哪兒？」

顧諶倚著門框，嗤笑一聲：「你恐怕還得乖乖待幾天。」

宋琰抬頭，停頓片刻，意外沒有反對，而是沖沈喃招了招手：「吃飯了嗎？」

沈喃搖搖頭，看了一眼外面，天都黑下來了，她被嚇得夠嗆，哪裡還有心情吃飯？

「帶她去吃點東西。」

宋琰看向顧諶。

顧諶撇嘴：「她又不是沒長腿……」

沈喃噘嘴，不情不願：「根本不餓……」

宋琰擰了擰眉：「喃喃。」

他堅持的看向顧諶。

「放心，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裡待著。」

顧諶滿臉狐疑：「你說的？那行吧……妹妹，走吧！跟我去吃點東西。」

沈喃不想動，扭過頭去，裝聽不見。

「喃喃！快些去。」

宋琰沉了臉，聲音嚴厲起來。

沈喃打了個哈欠，不情不願的站起來，「那你好好躺一會兒，我吃完就回來。」

她實在沒什麼胃口，但又深知這人脾性，古板嚴肅，於是懶得爭執，洗了把臉，就跟顧諶吃東西去了。

宋琰一個人坐了很久，才慢慢支撐著站起來，去取報告單。

他已經熟門熟路，這樣的情況出現的次數多了，同事們都比較照顧了。

「怎麼又進來了？」

將報告遞過去，對方嘆了口氣，如同往常一樣勸他：「你自己也會看，怎麼說……還是得多注意一些。」

宋琰溫聲道謝，目光掠過去，大致看了一遍，折起來隨手塞進口袋裡。

腦海里浮出的，還是小丫頭擋在自己身前的樣子。

像只……被激怒的小刺蝟。

掌心壓著胸口布料，他壓抑的低咳著，眼底漸漸淌出暖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