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錢綺南和吳天祿向劉臨樺打過招呼便出門了。花憐似乎還在錢綺南的房內休息。劉臨樺在紙上擬寫了幾個問題和幾張收音符紙交給白德元的女手下，叫她嚐試著問出些什麼。劉臨樺今早打坐醒來之後，掌中的蜻蜓消失了蹤影，他還想在盤問些什麼，只能等到下次機緣巧合了。

被動的情形叫劉臨樺不甚舒服，他便嚐試起聯繫千里之外凇山的師尊。凇山弟子都有一副向山門通信的碟形文盤。低等階的弟子會拿到實物，實物所消耗的靈力少，操作便捷。高等階如錢綺南或是施子實這樣的弟子，山門則會錄入他們的靈力波段，他們將自己的靈力結入山門特定的通訊咒文之中，就可以實現與山門的通訊，更為方便。

而劉臨樺此番下山是被墨行老道逐出去的，因此山門收回了他的通訊咒文，恐怕也抹去了他靈力波段的信息。不過，只要了解原理，重建通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不同於一些靈感派的修道者，劉臨樺修道以來吸收了不少書籍，其中不僅包括道魔通史，還有咒文結構與演算法、靈力調用原理等等理論知識。

劉臨樺翻轉左手，捏著指節默念了幾段通訊基底咒文，先建立起基台。片刻之後，龐大的通訊咒文體系懸浮在八仙桌桌面上。向這個基台通訊，相當於向整個修道界發話，還有可能涵蓋一些魔界和天界的邊域。同時，這也需要消耗大量的靈力。如今劉臨樺並沒有這個需求，他在幾個範圍外的咒文上附掌，收回了一些咒文。

「凇山，四千里……」

咒文收回到只剩下一個實地直徑有六百里的通訊圈。通訊圈內星星點點，代表著當地靈力的盛衰。而靈力最為旺盛的明星，顯然代表著凇山。於是，他將那一點最亮的所在繼續用靈力解析。那一點明星被逐漸放大，分離出許多更小的星星點點來。小的亮點也有明暗之分，其中最亮的一點，應當就是他的師尊，渺懷道長。

凇山巔，清靈居外，七賢竹林。

妙齡美男子披散著一瀑長發，席地而坐。一位小童在他身旁奏琴，琴音裊裊。忽的，男子面前靈力波動，忽而結出一個圓形陣法，其中閃動著咒文，叫人看不清晰。男子身後的小童捏緊拂塵，道：「何方妖孽在此造次，掌門，我來驅散它。」

「且慢。」

男子攔住小童，反而伸手也向陣法內注入靈力。陣法內的咒文有條不紊的流動起來，不稍時，浮現出劉臨樺的面容。

「原來是垂素師長，」小童鬆了一口氣，「垂素師長，你怎麼不用凇山的通訊碟文？」

「今日當值的是元思啊，我的通訊碟文正是你師爺墨行長老收去的呢。」

劉臨樺半開玩笑地說，名叫「元思」的小童低下了頭。

「垂素，許久不見。」

「師尊，」劉臨樺起身向渺懷道長行了一禮，「師尊出關，弟子久疏問候，還請師尊見諒。」

渺懷道長擺擺手：「事出有因，當然不會怪罪於你。不過，你今日才想起我這個便宜師尊，可是有什麼事情想要來問？」

劉臨樺笑了。雖然自己私下常常腹誹渺懷這個「便宜師尊」，但是面子上還是做得滴水不漏。沒想到，渺懷自己也撿來這個名頭給自己冠上了

「垂素是有一事相問。」

「說來聽聽。」

「昔日垂素在藏書閣查道魔通史時，書上說，當今魔界是由新魔尊統領。」

「是，新魔尊上任已有一千年了。」

「某記得師尊修行了一千五百年有餘，可否與垂素講一講，新魔尊上任之前，舊魔尊統率魔界的事情。」

「這麼久遠的事情，講他作甚？」渺懷似乎意識到事情不對，正襟危坐道，「你遇到了什麼麻煩？」

「是這樣。弟子如今落腳的明至城內，似乎發生過一起魔氣殺人的案子，弟子正與錢子嘉和一位豐瓏派的道友調查。」

「是墨行手下的那個錢綺南，錢子嘉？」

「正是。」

「昨日我與子嘉調查亡者的遺跡，赫然發現兩道濃重異常的魔氣。魔氣非同小可，弟子從未見過如此規模的魔氣。」

「詳細說來？」

「一道是深紫色，一道是黑色。黑色的魔氣似乎曾被封印在魂瓶內。不知為何，如今封印破除，使他得以橫行於世。」

「按你說來，是在懷疑魔族七煞嗎？」

「是……不過弟子聽說，舊魔尊其實並未被根除，只是被封印在某處。所以擔心……」

「深紫色的魔氣，為師見過。伏猛之妖一脈的魔氣，都是這樣子的。」

劉臨樺回想起伏初的裝束，深以為然地頷首贊同。

「你要是懷疑魔族七煞，名列七煞的伏猛之妖叫做伏霍。千年前為師曾與他交手，落得下風，你們務必警惕。」

「弟子謹遵師尊教誨。」

「至於黑色的魔氣，確實是不在七煞的譜上。你要說是舊魔尊……舊魔尊伏法之時，我只是修道五百年的小道士，對這件事也只是略有耳聞。當年親歷此事的師長亦或飛升，亦或隱世，難覓其蹤。」

「有勞師尊，可否詳細講講您的見聞？」

渺懷捋捋長發，想了一陣子，才娓娓道來：「那時亦是道魔大戰，打得難捨難分，道門損失慘重。見實在沒有破局的希望，一位師長冒著肉身破滅的危險上天請命。仙長下凡，才得以使我們有擊潰魔族的勝算。最後傳言之中，舊魔尊確實沒有被除去，仙長攜手各山門各位師長將他封印起來，存放在了某處。此後即使有新魔尊被推舉出來，魔族七煞也是一盤散沙，不足為懼了。」

「多謝師尊。弟子其實還有一事相問。」

「你說。」

「師尊可是又在籌劃道魔之戰？」

渺懷沒有作答，靜靜看著劉臨樺。劉臨樺也沒有理會，自顧自繼續說：「當年道魔之戰尚且有仙長相助。今時今日，師尊如此積極籌劃，手中可否有勝算在握？」

渺懷勾起嘴角，脈脈注視著劉臨樺，意味深長地笑了。

「師尊，弟子可是有失言之處？」

「非也，」渺懷盯著劉臨樺，「為師的勝算，就是你啊，垂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