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鵬飛是以伴郎的身份參加他堂哥的婚禮的，到了下午和長輩們歡聚在一處的時候，視線不免就落到了他身上。

「看看你堂哥，如今已經成家了，你什麼時候給老顧家找個媳婦回來啊？」

顧鵬飛笑笑：「三姑奶奶，我年紀還小呢！」

三姑奶奶嫌棄地說：「你堂哥也不過就比你大一歲。」

這下顧鵬飛沒有理由了，只好點點頭：「盡量，盡量。」

他媽幫他解圍道：「鵬飛前段時間剛工作，等賺了點錢再說，到時候還請他姑奶奶幫忙介紹哩。」

宋陽目前倒是沒有這份煩惱，劉芳問的更多的是他在學校的狀況，一個人習不習慣，學習壓力大不大，和老師同學的關係相處如何。宋陽都一一做了回答，他的回答很簡單，剛開始，都還可以。

晚上，宋陽忍不住給顧鵬飛發去了信息：酒席結束了嗎？

他本來不想發這個信息的，畢竟昨天顧鵬飛的做法令他挺不爽的，他還想著顧鵬飛今天會主動找他，結果一整天，一點音訊都沒有。

宋陽就是這樣的，越是不想找一個人，就越是想找他，聽起來很矛盾，但是人本身就是這樣複雜的矛盾體。

他甚至想直接打個電話過去，但還是忍住了。

好在顧鵬飛發來了消息：酒席是散場了，不過要送幾個長輩回家，晚點打電話給你。

回完消息，顧鵬飛心裡突然產生了一種奇妙的感覺，像是電視劇里，男主在外應酬，家裡老婆一個勁兒地打電話催問幾點回家，然後男主戰略性推移。

想到這裡，顧鵬飛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他也看到了傅心悅發來的信息，但是沒回。

宋陽握著手機，等待著顧鵬飛的電話。門外劉芳催促著：「還不睡呢？」

宋陽略顯驚慌地說：「我再玩會。」

過了一會，顧鵬飛終於打來了電話，隔著手機宋陽都聞出了顧鵬飛身上的酒味，就問：「你這是喝了多少酒？」

顧鵬飛暈暈乎乎地說：「沒多少。」

也許是酒壯慫人膽，顧鵬飛順勢問道：「你是不是擔心我了？」

「我……」宋陽如鯁在喉，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但也的確是出於擔心，換做旁人，喝死了都和他無關。

宋陽覺得怎麼回答都不好，索性就不回答了，轉而問道：「明天我想去市裡逛逛，你有空嗎？」

顧鵬飛說：「有空。」

宋陽說：「那明天一起去？」

顧鵬飛說：「好的，明天我來接你。」

門外又響起了劉芳的話：「陽陽，還沒睡呢？你在和誰打電話呢？」

宋陽忙捂住手機說：「馬上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劉芳還不忘問一句：「昨晚和誰打電話，都這麼晚了？」

宋陽說：「一個高中同學。對了，我待會出去玩。」

劉芳敏銳地說道：「和昨晚打電話的那個？」

宋陽點點頭：「嗯。」

為了減少劉芳的顧慮，宋陽索性勾勒出一個人來：「就是張小波。」

說道張小波，劉芳對他有些印象。那時候張小波還有兩個人和宋陽組成了飯搭子，劉芳周末給宋陽送飯，幾個人就會湊在一起吃。

她對他印象不錯，就說：「哦哦，是他呀。」

看得出來劉芳不會再問下去了，宋陽鬆了一口氣，跟奶奶打了聲招呼就出門去了。

宋陽的家在農村，獨棟的二層小樓。平時住著很舒服，可是要出趟門卻不大容易。宋陽騎著腳踏車，然後把腳踏車放到了一個半生不熟的親戚家。因為他家就在馬路邊上，靠公交站台很近。

走到公交站台，顧鵬飛已經坐在機車上等著了。

宋陽很熟練地坐到後座上，帶上頭盔，一聲引擎的轟鳴過後，機車嗚嗚地向前駛去。

好久沒有這種迎風撲面的體驗了，所有的東西都在極速地向後方遠去，煩惱也跟著向後剝離身體。

更重要的，在這個時候，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抱著顧鵬飛，因為在外人看來那是出於安全的需要，而不是別的。但他心裡，卻可以夾雜著別的。

宋陽並不想買什麼，他只是想安安靜靜地和顧鵬飛待在一起，呆上一天，沒有任何事情打擾。

可是才逛了沒幾分鐘，他們就遇到了魏曉萍。

看得出來魏曉萍有話要和顧鵬飛說，宋陽識趣地說：「我去電玩城玩會。」

顧鵬飛沒有阻攔他，等宋陽離開後，他請魏曉萍在一家飲料店門口坐下來。

魏曉萍直截了當地問道：「你和他在一起了？」

顧鵬飛搖搖頭說：「沒有，我還沒有向他表白。」

魏曉萍嘆息一聲說：「當時你說怕影響他學習，等到他上了大學跟他表白，如今他已經上大學了，怎麼還沒有表白呢？」

魏曉萍的話頗具諷刺意味，顧鵬飛喝了一大口汽水說：「也許那個時候我想的太簡單了吧。」

「是啊，是很難，尤其是同性之間。」魏曉萍的話意味深長，作為一個女學渣，加上性格大大咧咧，她很少表現出知性的一面，但是愛情的話題總能叫她變得成熟穩重。

當時被魏曉萍看出了端倪，顧鵬飛的內心十分害怕，可是魏曉萍不僅沒有「嫌棄」他，反而儘可能地給予他理解和支持。

可那時，魏曉萍已經明裡暗裡向他表白了好多次。

職校的時光就是這樣，教學樓只是對外的粉飾，內里是一段段荒誕不羈的青春愛情。

突然，魏曉萍問：「如果沒有他，你會接受我嗎？」

這個問題令周遭的環境再次深沉起來，顧鵬飛又喝了一大口飲料：「我不知道。」

顧鵬飛至今也不明白，他到底是純粹意義上的同性戀，還是只是喜歡的正好是宋陽。

對於這個回答，魏曉萍則顯得十分平淡，她笑著說：「我就當我們之間談過戀愛，畢竟翹課，看電影，牽著手奔跑這些事情我們都做過了。」

她看著不遠處一對戀愛中的小情侶繼續說：「也好，我至少沒有輸給女人。」

最後，魏曉萍說：「我一個女人都敢跟你表白，你好歹是我們的帶頭大哥，混子氣質不能這麼快就散了吧。」

顧鵬飛知道魏曉萍的意思，當時他們中間流行的做法就是喜歡就表白，大不了被叫一聲「流氓」，沒準就成功了呢！

所謂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大致就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