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不知何時躲在雅間門後，劉臨樺出門時，一下子竄到了劉臨樺腳下。白絨絨的糰子直起身來，扒拉劉臨樺的衣袍，劉臨樺便將它抱了起來。

「這老牛鼻子怎麼盯上你了，」兔子動彈了一下，將身子團在劉臨樺的臂彎里，隔著衣袍汲取劉臨樺的體溫，但也不忘用識海傳音揶揄道，「你這樣清風正骨的人，竟然也會被道門通緝嗎？」

劉臨樺也不明所以。明明是墨行老道將他逐出門派，現在又親口說他是叛逃師門。莫非想應著那些流言蜚語，順勢將他斬草除根？可他又哪裡得罪了老道呢。盤算著日子，師尊也該出關了。也許他當時該亮明身份，前去問問師尊。不過，他總的還是怕被這莫須有的罪名就地正法，自己眼下也沒有還手的餘力，故此還是決定隱匿過這一陣子，之後再做打算。

思前想後，墨行老道在席上的那番話，還是叫劉臨樺有些不解，他反問那兔子；「墨行道長說此地還有魔族作祟的蹤跡，仙長可有什麼頭緒？」兔子既然是仙君，想必也以斬妖除魔為己任。

魔族？兔子嗤笑一聲，難道他不知道自己就是魔尊嗎？這樣分明的事情從他口中說出來，兔子也難怪會覺得，劉臨樺又在裝傻。但兔子也不願意戳破他，只是應道：「那道長鬍子也白了，所言應該也有幾分信據。倒是你現在的力氣，已經分辨不出靈力與魔氣了嗎？」

「除了懷裡的靈力，我幾乎不能分辨其他。」劉臨樺如實道。本身他對仙力的敏感就低於常人，如今被如此重傷，更是遲鈍。

靈力？兔子自嘲。先前所有人都畏懼他身上的力量，卻都想得到他的力量。正因為那份畏懼和貪圖，他們都將他的力量稱為妖道魔力，恨不得將他打入十八層地獄。

走出聚英仙居，刺骨的寒風撲面而來。簌簌雪花之中，劉臨樺隱約見到一個人影。走近了，原來是陸大捕快。墨行老道與知縣一行人先行去魯衷毅家中了，陸戎便留下來等劉臨樺。為了不讓知縣久等，他們租了一輛馬車趕往鄉里。

劉臨樺坐到車上，便把防風用的袖子從兔子身上摘下來。車內還是很冷，比不上帶著劉臨樺體溫的衣袖，兔子被凍得一激靈，往劉臨樺身上靠了一靠。

「喲，哪來的兔子。這幾天過去，你們家裡不是要有一大窩了。」陸戎對齊穆養了一隻兔子也有所聽聞，伸出手指刮刮兔子腦袋，險些被咬了一口，他心有餘悸地摩挲了下手指，說，「這麼冷的天還是別帶出來，小心凍死。」

「不知道什麼時候逃出來了，半路上捉到也來不及送回去。」

「我也直說了，」陸戎打住閑談，坐直身子，「剛才那個道長說你是叛逃師門，是怎麼回事？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木頭的遠房親戚，你也別瞞著我們了。實話說，就我們一個小小的縣城，不可能與明正派這樣的大門派作對。」

兔子聞言，打了個哈欠，兀自假寐，耳朵卻朝天地豎著。劉臨樺沒想到陸戎冷不防會直接戳穿他，尷尬地撩了一下車簾子，灌了幾口寒風，才想好說辭。

「若現在說，那道長的確是認錯了，恐怕陸兄也不會相信。但你想某若真是叛逃師門的垂素，墨行道長怎麼會這麼輕易放過我呢？」

陸戎皺眉，顯然不喜歡他這樣彎彎繞繞，直叫他有話直說。

「齊某確實與齊穆小弟並無親緣，但也沒有本分歹念。陸兄一定聽說某如今重傷在身，無法修道。如果陸兄信不過我，便叫墨行道長將我除去即可，這對墨行道長而言不費吹灰之力。」

劉臨樺伸手將兔子的耳朵捋平，這雙大耳朵又翹了起來，看來對他們的談話興趣不減。

「至於之後，待墨行道長查明原由離去時，齊某也會離開縣城，自尋出路。」

陸戎對這個回答挑不出錯處，也沒有更好的法子，只能用一副「你最好是」的眼神打量他。

劉臨樺與陸戎到的時候，天已擦黑了。而魯衷毅家門口卻點著奢侈的油燈，想必是商戶家裡送來的。聚集起來的鄉鄰們嗚嗚嚷嚷地與老頭攀談著，油燈擺在地上，照得老頭眼圈發黑。他哭哭啼啼地說著「命苦」啦，「可憐」啦。鄉鄰見仙人道長都來給老頭撐腰，便紛紛應和。陸戎見此，只好留在門前勸下訴苦的老頭和好奇的鄉鄰。

劉臨樺走進正門，凍僵的手腳得以些許緩轉。喜娘正與齊穆在堂子里守著噗噗作響的藥爐，說著自己以前的事。藥爐的火焰偶爾撲出來一些，細細的像煙火。一眨眼，兔子從劉臨樺懷中跳下，蹲到火爐邊上烤火。劉臨樺按下衣袍，也蹲下-身伸手烤火。

不多時，墨行老道與知縣側屋內查看完魯衷毅的傷情，來到正堂。

「梁知縣所想不錯。此人皮肉未傷分毫，但是筋脈具斷。雖然凡夫俗子之中罕見，但如此看來，恐怕就是天罰波及，」墨行老道讚許地打量打量齊穆，順道古怪地看了一眼劉臨樺，繼續道，「不過好在暫無性命之虞。小道友的藥方重在調養，也是好的。只是僅僅如此用藥，此人這輩子都下不了床了。」

吳小公子連忙問道：「這樣說來，要醫治魯衷毅，當真還需要那味神藥嗎？」

重瓣青蓮。

齊穆和劉臨樺聞言都動了動耳朵。

知縣道：「小官知道重瓣青蓮是仙家的神藥。小官替衷毅煩請道長，不知道長肯不肯施與他，幫他渡此難關。」

「這是自然。知府與吳小公子切莫焦急，治病救人乃是我道分內之事。」墨行老道滿口答應，「不過重瓣青蓮如今拒不外售。以後就由小道派道門子弟醫治魯道友，也算是權衡之計。」

換言之，齊穆也不能藉機多拿一些重瓣青蓮，給劉臨樺醫治。齊穆垂下頭，掩飾心下的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