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吃飯之後，李仕書想找機會再問些什麼。但是仔細想想，既然他沒有開口問，他也沒有必要主動問。

不然的話，只能說這樣做顯得非常奇怪。

他抬頭看路青禾，總覺得他的表情還是怪怪的。

難道，還有什麼話，他沒跟自己說嗎？

李仕書咽下口中的食物，在想問的時候，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有必要刨根究底嗎？

如果答案不盡人意怎麼辦？

李仕書的腦子裡一下子就亂了。

猶豫良久，還是算了，不問就當做沒說過。

「我打算搬去跟我爸媽住了。」

見他岔開話題，李仕書暗自鬆了口氣，臉上掛上一個輕鬆的表情，「挺好的，什麼時候？」

「年底，等實習結果出來之後。」

「那還有段時間。」李仕書想用長輩的語氣和關心跟他相處，但是話說出口之後，好像還是不對，「你決定待在建河嗎？還是想去其他公司試試？」

「看看再說。」

「哦。」李仕書點點頭。

沉默下來之後，氣氛一下子變得沉悶起來，耳邊只聽到周圍嘈雜的聲音。

正在腦海中拚命找話題的李仕書往嘴裡塞了一塊酥肉，隨後聽到路青禾問，「我們以後，是不是見不到了？」

他的語氣過於沉重，嚇得李仕書嘴裡的酥肉差點哽在喉嚨，努力咽下去之後，他喝了一大口水，「為什麼這樣問？」

路青禾迅速瞥開停留在李仕書身上的視線，搖頭道，「沒什麼，就是想到以後我會很少回學校，你平時工作也挺忙的。估計再想約你出來吃飯，你應該也不會再有空了。」

這話像是告別，又像是惋惜。

李仕書搞不懂他為什麼這麼惆悵的樣子，難道真的是因為傅燃跟他說過的那些話嗎？

算了，在這裡胡思亂想也沒意思，不如等傅燃回來，再找時間問問。

「學校里，不是有很多喜歡你的人嗎？為什麼不給他們個機會？你一個人這麼長時間生活，不會感到孤單嗎？」

不知怎麼的，這句話突然就脫口而出了。

像是有些不合時宜，又像是這個話題不適合他們談論。

李仕書有些懊惱剛才的心直口快，忍不住皺了下眉頭。

路青禾沒有立刻接話，像是在思考，過了一會兒後，才開口道，「和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在一起，會有結果嗎？」

「你……不和其他人相處，你怎麼能知道呢？」

既然把這個話題拋出來了，那就只好順著說下去。

「我暫時沒有這個想法。」路青禾拿著漏勺撈出他喜歡的蝦滑給他，李仕書道了聲謝，拿上筷子吃之前，聽見他繼續說，「學校里，不是也有很多喜歡你的人嗎？你也沒有給過他們機會啊。」

不知道是蝦滑太燙，還是這句話太有衝擊力。李仕書夾著蝦滑剛要放進嘴裡，可才一碰到嘴唇，蝦滑就從筷子上掉進了碗里。

他索性放下筷子，「這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

「你們都是我的學生。」

「不是學生就可以嗎？」

「我不會喜歡年齡比我小的。」

「是嗎？」

是嗎？

李仕書眉頭一皺，頓感不妙。

果不其然，路青禾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翻找了一會兒之後，遞到他面前。

「這是傅燃給我看的。」

李仕書掃了一眼手機熒幕，甚至沒有勇氣接過手機。

因為路青禾給他看的，是一張照片。

他睡著時候的照片。

赤裸的上身遍布痕跡，躺在傅燃懷裡的照片。

這是什麼時候拍的？

李仕書絲毫沒有印象。

現在的他，沒空想這些，因為他現在渾身發抖，大腦里一片空白。

傅燃為什麼這麼做？

這張照片，他給其他人看過嗎？

他是出於什麼目的拍的照片？

拿來威脅人嗎？

威脅誰？

路青禾？

路青禾把手機收了回去，在熒幕上點了兩下之後，說，「我把照片刪了，我不會傳出去。」

臉色煞白的李仕書握緊拳頭，好讓自己保持一絲理智。

可是握緊的拳頭在發抖，他覺得眼前黑了一陣。

自己的床照出現在別人的手機上，這讓他怎麼清醒？怎麼保持理智？

而且對面的人，還是他學生。

「你沒事吧？」路青禾發現他神色不對，趕緊說道，「照片我刪了，我真的沒有給別人看過。」

李仕書的腦子裡現在亂鬨哄的，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或者，現在他該什麼都不說，直接扭頭走嗎？

因為自己的學生看到了那樣的照片？

還是說，故作鎮定，覺得一切都無可厚非？

不，他做不到一切都無可厚非，做不到無事發生。

就在他想不到解決的辦法，起身想走的時候，路青禾突然叫住他，「李教授！」

聲音格外刺耳，像是嘲諷。

李仕書轉身的時候，視線落在地面，沒敢抬頭看他。

因為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臉色有多難看，也不敢去看路青禾臉上的表情。

這實在是太可怕了。

剛才，他還試圖糊弄過去。

結果，是路青禾在陪著他打太極。

真是可笑。

「你……是和傅燃在交往？」路青禾似乎非得問個清楚明白，「為什麼瞞著我？我只是想知道事實。」

他不擅長撒謊，更不擅長圓謊。

謊言被戳破，甚至，他想不到話來圓場。

嘈雜的火鍋店裡，不是能坦白一切的場合。

「是。」李仕書不得不承認，「我跟他在交往。」

如果不承認，要怎麼解釋那張照片？

難道還要嘴硬說，他跟傅燃之間什麼關係都沒有嗎？

誰會信呢？

「那你為什麼瞞著……」

「有什麼必要呢？告訴你，有什麼必要？」李仕書打斷他的話，不想把場面鬧得太難堪，但是，卻不得不往這個方向發展，「拿我和我男朋友的私密照片來質問我，你到底什麼意思？」

這番話脫口而出之後，李仕書的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他不再多說什麼，抬腳往火鍋店外走。

路青禾急忙就要追上去，服務員趕緊拿著賬單上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匆忙買完單出來之後，路青禾已經找不到李仕書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