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沈府之行
小說: 當朝駙馬 作者:执箫倾城 字數:2409 更新時間:2019-04-26 11:03:34
大雨已然止住,傍晚的天色竟愈發亮了起來。
「沈慕傾。」
「什麼?」
「你看這天氣,像不像那日傍晚。」
沈慕傾先是皺了皺眉頭,不過不消片刻便明了。有些東西藏在腦海里不動則已,一碰便如深泉襲來,總之無論如何是再也忘不了了。
少年時,宗政凌宇只知道沈家不許沈慕傾習武,雖不明白為什麼,不過也覺得他們自有道理。可這難免會讓出身在武將之家的沈慕傾受人嘲笑,見過沈慕傾因為練劍而受罰的樣子,宗政凌宇從不輕易在他面前透露自己的武功,不過,除卻那一次。
那卻是在深秋之時,草木一片蕭條,零零落落,在秋雨的洗滌中破敗不堪。宗政凌宇常在沈府做客,便也因為這場雨被隔在沈府。那時先人都還在,沈家甚是歡樂祥和,沈夫人釀了一夏的酒,正在這場雨來臨之前啟封。
長者們不許他們飲得太多,不過這酒香甜,稍微喝些也不妨事。半壇未飲夠,兩人便去酒窖自己盛了滿滿兩大壇,都是喝得頭重腳輕,只剩下一點意識的時候才跌跌撞撞地出來。其實沈慕傾酒量很淺,即使是果酒,他還是沒有多喝,兩大壇大多都進了宗政凌宇肚子里。
回到沈慕傾的書房處,這雨也是已經停了,天色本該暗沉,卻比往常還明亮了些。宗政凌宇一邊誇著沈夫人的手藝,一邊撞開了門,走進屋子裡又覺得太悶,又趕緊走了出來。沈慕傾比他喝得少,還能扶著他,不讓他來回搖晃。
沈慕傾雖不常習武,書房裡還是掛著一把劍,放在角落裡已經被遺忘了許久。宗政凌宇不知怎麼眼尖看到了,沈慕傾扶都扶不住,只能眼看著他撞倒了鐵架,又摸起那把劍,亂耍一氣來。一陣風吹進屋裡,沈慕傾清醒了些,揉了揉額頭,靜靜靠在門邊著他耍劍。
剛開始真的是胡亂地揮動,可是漸漸地,那一招一式已經成形,看似凌亂,實則每一步都有條不紊。沈慕傾漸漸蹙起眉頭,他知道宗政凌宇幼時便開始習武,卻不知他是從幾歲開始練,每日練多久,又如何躲過了宮裡多少人的視線,才能有如此精妙絕倫的劍術,更能在這醉酒之時還耍得如此淋漓盡致。
書房太小了,很難施展開來,可宗政凌宇就這麼在書房裡練了將近兩刻鐘,最後不知是沒了力氣還是乏味了,漸漸鬆懈下來。可他不知為何注意到了門口的沈慕傾,提了提精神,哈哈大笑著就持劍朝著沈慕傾襲來。劍勢生猛,可沈慕傾不知是一時獃滯還是根本不想躲,就這麼直直站著。見他不躲,宗政凌宇也慌了,方才是他指揮著劍,如今是這劍帶著他,一路朝前襲去。
「啊啊啊!你起開啊!啊……」
宗政凌宇還是在最後關頭挪開了這劍,只是身體卻慣性地向前沖了許久,撞到了沈慕傾後,連帶著兩人都飛出去好遠。
不過墜落在院子里的時候,沈慕傾卻毫髮無損,再看宗政凌宇,方才使足了力氣才控制住劍,如今又幾乎耗費了全部力氣才將沈慕傾護在懷裡,自己後背狠狠摔在地上,如今已是痛得說不出話來。
沈慕傾急忙起身扶著他,卻見沈夫人已經趕來,原來他們動靜如此大,已然將家裡的人都驚動了。
兩人偷酒喝不說,當朝皇子還在沈府受了傷,兩人自然還是要受罰的。至於受的什麼罰,唉,受過太多罰,早就忘了到底哪一次是什麼了。以後兩人便再也沒有偷酒喝過,沈慕傾書房的鐵架也被挪走,只是那一日宗政凌宇劍法精妙,以及他在最後關頭還是將自己護住了,沈慕傾怕是再難忘懷。
沈慕傾突然皺了皺眉頭:「為何我們每次在一起,總是有人受傷?」
宗政凌宇摟起他就往沈府走:「可能你記得的都是受傷的事,沒有受傷的也很多,你都忘了。」
沈慕傾抬眸,聽他的話,似乎有些道理,不過……現在是在沈府,他就這麼被抱了進來,也是萬分難堪了。
「你放我下來吧。」
「不行,」宗政凌宇走了許久,卻依舊氣定神閑:「你受傷不能動,而且,地會弄濕鞋子。」
「那你的鞋子?」
「反正已經濕了,也不介意多濕些。」
……
宗政凌宇可謂是熟門熟路了,知道沈慕傾的規矩,沒有先回他的住處,而是先去沈夫人那裡拜見。
直到偏廳門前,宗政凌宇總算是將他放了下來,沈慕傾也是一如既往地淡然,起身便往廳內走去,給沈夫人請了安。
依舊如往昔一般,宗政凌宇雖然當了皇帝,還是恭恭敬敬拱手拜見。沈夫人也十分欣然,似乎已經習慣,沒有看宗政凌宇,而是先問沈慕傾:「你受傷了?」
雖說是問候,語氣卻透著已經知道了的意思。
沈慕傾也老老實實回答:「是,刀傷,休養了幾日,已經快好了。」
「嗯。」沈夫人這才抬眼看宗政凌宇:「宇兒為何將他留在皇宮?」
「我只是想親自照顧他。」沒有家國之言,沒有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宗政凌宇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在沈夫人面前,自己彷彿就非要如此坦白。
「可是外面那些人會不會說什麼?」沈夫人十分認真地看著他。
「這,」宗政凌宇又像回到了往昔被責怪的時候:「他是因為皇朝才受的傷,且與我從小便一起長大,朝臣們都是有目共睹的,應當是不會……」
「應當?」沈夫人突然打斷他。
「那……」宗政凌宇突然不知道說什麼好,又像是少年之時做錯了事被問得啞口無言,一般這種時候,沈夫人便會淡淡道,道的都是兩人接下來會受的罰。
沈慕傾知道母親的脾性,雖然也有些著急,卻絲毫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
沈夫人看了看沈慕傾,這才對宗政凌宇道:「宇兒還沒有想清楚,便如此膽大妄為了,若是再有下次,下下次,難免會如往昔一般,傷到你二人,既然如此——」沈夫人說了許久,端起案上的茶飲了一口,又淡淡道:「你們兩個,一個君,一個臣,就各司其職,其餘時候,便不要往來了。」
「可是夫人……」宗政凌宇許久沒有過這種窘迫的時候,竟被人命令到這種地步,而且還不敢說話:「我會越來越深思熟慮的。」
「那便等你深思熟慮之時再說吧。」沈夫人緩緩起了身:「不比以往,宇兒如今是皇帝,有許多事情要忙,如今這納妃便是頭一樁,還是早些回去吧。」
「這……」宗政凌宇抬眼看了看沈慕傾,卻見他也如幼時犯錯了受罰一般低著頭,又見沈夫人是真的想讓他走了,雖然有些不放心,還是乖乖離去了。
宗政凌宇一邊緩緩走著,一邊思忖,怎麼彷彿每次見沈夫人,她都在將自己往外趕?
宗政凌宇走後,沈慕傾以為母親也會對他說許多話,沒想到只是讓他好好養傷。他一個人緩緩走到住處,天色已經全然暗下。
雨後的光亮,果然如同迴光返照一般,終究還是要暗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