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兩天後，蕪有如期赴約。

幸魚再見到蕪有時，是一個下午。

大概四點左右，幸魚像往常一樣，擺好了燒烤架，燒烤架下面煨著炭火，他正在溪邊用刀破開魚肚皮，去除內臟。

聽到不遠處的坡地上，傳來了模擬發動機引擎的聲音，幸魚抬起頭看向遠處。

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出現在林間溪水的對面，幸魚知道這時候找上門來的只可能是那位有些「故作神秘」的導演。

為什麼說「故作神秘」呢？

在車上明明有話要對我說，但是欲言又止。分開之後又讓手下去找老陳。

這麼會擺譜，很像有貓膩。

幸魚手裡還拎著條死魚，緩慢起身揮手和蕪有打招呼，「蕪先生，這邊！」

蕪有看到遠處有人揮手，似乎在喊自己，簡單地應了一聲，便提著東西從林中走出，踩著大石頭，搖搖晃晃地跨越溪水，朝著幸魚的方向走過來。

幸魚眼前的人物輪廓越來越清晰。

眼前的蕪有，不再是初見時精緻華貴的紳士西裝，而是穿得很舒服休閑。

今天的座駕，也不再是老派的豪車，而是親自開著不算太昂貴的越野而來。

幸魚覺得之前的紳士西裝和背頭配他，未免太過於裝模作樣，還是機能設計的衝鋒衣和工裝褲更符合他幹練的外形。

眼前的蕪有外形看上去，是那種打招呼時就想和他碰碰拳或者掰掰手腕的傢伙，健氣且陽剛，但又不至於兇猛。

像一隻非常神氣，但是不會咬人的白色修勾，即使抱一抱他，順一順他的毛，或者摸一摸他的腦袋也無傷大雅。

膚色也是恰到好處的橄欖皮，不會像麥色那樣過於外放，也不會像白皮那樣顯得冷郁，畢竟是多年拍攝獨立電影的導演，身上透著一股難掩的文青氣質。

幸魚覺得眼前的這個文青蕪有，比之前的那個「霸總蕪有」更有吸引力。

不過蕪有對幸魚的印象卻是反著來的。

比起真人幸魚，視頻里反而更有味道。

視頻里的幸魚在粉絲的簇擁下，站在聚光燈中，認真工作時，是那麼的耀眼，笑起來時，是那麼有「少年心氣」。

但是眼前的幸魚，穿著樸素到有些潦草的棉服外套，暗色系的衣服，頭髮被風吹得亂糟糟的，雙手沾著血，有股難聞的腥氣，一雙登山鞋上沾滿黑色污泥。

幸魚說話時，臉上的表情沒有明顯的起伏，像極了刻板印象里木訥寡言的中年作家。幸魚「中年的氣質」也從不縮口的棉服衣袖裡透出來；從棉服里襯衫和馬甲的疊穿中透出來；從看向自己時，用一種像是在看登門拜訪的「後生晚輩」一樣慈愛的眼神中透露出來。

憑什麼用那種眼神看我？！

蕪有覺得眼前的真人幸，遠沒視頻里那麼吸引人，心裡有幾許淡淡的失望。

蕪有回想起視頻里的幸魚，總是散發著某種耀眼的光輝，而現實中的幸魚的的確確只是一個外貌普通的平常人。

就外形來說，幸魚和蕪有年輕時追求過的那些模特明星，更是無法相提並論。

蕪有在內心嘲諷自己是「審美降級」，竟然想這麼一個「潦草」大叔，整整想了一星期，真見了面，也不過如此。

蕪有把採訪的視頻翻出來，挺無聊又挺沒禮貌地用質問地口氣說，「這視頻里的人真的是你嗎？幸魚先生？」

「怎麼了？有什麼疑問。」

蕪有似笑非笑地說，「魚先生普通話挺標準的，但視頻里里的這個傢伙，發音時，連L和R都不分呢！」

幸魚說，「人是會變的，何況口音。」

蕪有對他感到失望，故意想找他的難堪，甚至想要冒犯他。

但是幸魚卻絲毫不露怯，也看不出情緒起伏，只是和之前一樣，心平氣和地說話。幸魚手裡拿刀在溪邊收拾魚鱗的動作沒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