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太是時候了。江晟心想。

那天從墓地回來，他就不再沉溺於溫柔鄉里，而是主動地去獲得一些信息。

但他發現，他低估了自家手眼通天的能力。即使透過互聯網，他能查到的信息也十分的有限。就是有關那場車禍，剩下的也只有零星的報道和一些討論的帖子，大部分點進去還都是無法查看的狀態。

他想聯繫其他人，然而手機被監視，也無從下手。

所以這時候蘇逸的到來，簡直是雪中送炭。

來探望江淮的人很多，蘇逸這個借口可謂是毫無漏洞，江承義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

「…好吧。」果然，江承義只好答應下來，「你們不嫌我這個老頭子無聊的話，就來吧。」

江承義掛掉通訊，就嚴肅地看著江晟：「你就不用下去了。我和虞彧去待客。」

江晟都做好在這乖乖等著的準備了，卻沒想到江承義一句話，居然是連虞彧也要支走。他挑起眉：「虞彧去做什麼？」

「我是你的妻子，見他們有說服力。」虞彧忽地輕聲道。

果然，虞彧一開口，江晟立馬就證明自己似的收回了要呲牙的趨勢，乖乖地：「那好。你們去吧。我在這等著。」

江承義和虞彧很快下去了。江晟在原地坐了一會兒，確認了江承義一時半會兒不會再回來後，然後猛地站了起來。

電腦放在桌子上，沒人收走。可能因為時間太緊了，而且一個電腦也做不了什麼，所以根本沒人想起來。

而江晟摸到那電腦，迅速地打開了。

密碼他知道。他爹和他老婆都以為他不知道，但他餘光掃過兩人幾次輸入密碼的動作，早就記在了心裡。

他動作很快，在熒幕迅速掃視了一圈後，很快打開了一個頁面。

監控頁面。

他知道他們家有監控，但那並不是從他小就有的。而是他這次從醫院回家時才發現。並不是每個角落都有，但至少會客廳里是絕對安裝了的。

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他當時並沒有問。只是記在了心裡。

現在，就到了利用這個的時候了。

突然，熒幕上彈出一個窗口「請輸入密鑰」。

江晟頓了頓。

他不認為這東西是他爹裝的。因為他爹如果要裝早就裝了。不至於拖到他畢業後。

他幾乎能確認家裡的監控是出自江淮的手筆。

江淮會將什麼設成密鑰？

江晟頓了頓，輸入了他大哥的生日。

…理所當然地錯了。

「……」

他的哥哥，江淮。那個印象里總是保持著完美形象的男人，就像不可撼動的大山一樣…

他會把密碼設成什麼？

江晟飛速思考著，沒留神自己已經敲下了一串數字。

虞彧的生日。

他愣了愣，沒想到自己都這時候了居然還惦記著虞彧。自嘲地笑了下，正準備刪掉，手指卻在刪除鍵上懸停住了。

不知處於什麼心理，他把手從刪除鍵上挪開，放到了另一邊。

確認鍵上。

鬼使神差的，他點下了Enter鍵。

電腦發出輕微地「滴」聲。

密鑰透過了。

「……」

江晟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是什麼心情，或者該是什麼樣的心情。這代表著什麼？或是應該代表什麼？

他不知道。

江晟的手心發了點汗，他坐在電腦前，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了想要逃避的心情——他甚至有點不想去追究那些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那些奇怪的地方了。就這麼沉醉在溫柔鄉中似乎也挺好。

但虞彧那雙總是含著憂鬱的清亮雙眸印刻在他的腦海里，還有那不堪承受的淚水。

江晟閉了閉眼。

他強行壓下亂麻般的思緒，將所有念頭清零，然後點開會客廳的監控。

會客廳的影像頓時無比清晰地展現在他面前。

「所以能不能給我們一個確切的時間？」

監控甫一打開，蘇逸熟悉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不知道他們是在說什麼，偌大的廳里，蘇逸和他父親都是坐著，唯獨虞彧在一邊站著，脊背拔直，身段修長。僅背影就能瞧出美人的端倪。

「這個得看江晟的恢復情況。」虞彧道。

他的聲音依舊是清冷動聽的，被監控轉播後更帶了幾分磁性，聽的人耳根發麻。然而他的語氣卻是江晟完全陌生的，平靜而禮貌，猶如深潭，滴水不漏。

「嫂子，我們只是想親眼看看江晟什麼情況了。」一旁的洛昀庭像是忍不住了，語氣不是很好的說道，「您不用這麼敷衍我們。」

洛昀庭情緒很重：「他失憶也好昏迷也好，我們起碼能親眼確認下他怎麼樣了。江大哥出事了，有家人有愛人關心，但江晟出事了，除了我們，就真沒別人在乎他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抬頭看了眼虞彧，又把臉轉開了。

這話說的實在太剖白了點。江承義咳了兩聲，不耐道：「你這意思倒像是我不關心自己兒子了？不就是去探視，多大點事！你們明天這個時間去醫院，我給你們批通行條。你們親自去看看江晟到底是不是被我們害死了！」

蘇逸剛才似乎也被洛昀庭突然的爆發驚到，一直掛在臉上畫皮似的笑容差點沒繃住。此時聽到江承義這麼說，又趕緊將笑臉掛了回去：「麻煩叔叔了——我們也是擔心江晟，想見見他，有點著急了。不好意思啊，叔叔和嫂子別見怪。」

他說著，抓了把洛昀庭，和另幾個人一起站了起來：「那我們就不打擾了。您記得替我們向江大哥問好。」

一直到蘇逸一行人出了會客廳的監控範圍，江晟這才叉掉監控，合上電腦，放回原位——他有條不紊地做著這些，就好像很淡定一樣。

以虞彧生日設置的，他大哥留下的密鑰。

朋友口中的「嫂子」。

虞彧一直以來對他的親昵顯得過於奇怪的反應。

真相似乎就擺在眼前。而江晟發現，自己的手居然在發抖。

他之前從未考慮過自己能不能接受真相，因為他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歷。好像他從出生起就是強大的，鋒利的，無所顧忌的，這還是第一次，他在面對一件事時，有了被燙傷般，想要下意識逃避的感受。

如果虞彧不是他老婆。

如果虞彧…是他的嫂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