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殷天俠認識的小黑，就像一頭冷酷的孤狼，無論遇到什麼，總是一臉灑脫不羈，滿不在乎，眉宇間充滿叛逆，不屈，頑強，硬朗，眼裡的凌厲殺氣更是令人不寒而慄，可是現在的他，一雙眸子就如一潭死水一樣，沒有半點神采，臉色像是病態一樣的蒼白憔悴，原本健壯的身體雖不至於瘦骨嶙峋，但也單薄消瘦了不少，就是連一舉一動都充滿了疲憊無力。他們才沒見面幾個月而已，殷天俠實在難以相信，自己的兄弟好友竟會變成這副慘不忍睹的樣子！

「小黑…」殷天俠已心疼難受得什麼也說不出來。

「阿俠，進來坐吧…」小黑擠出了一個微笑，可這笑容看在殷天俠眼裡，卻是那麼虛弱無力。

屋裡的陣設很簡單，就只有幾件必須的傢具，就是連電視、風扇也沒有，而且因為經歷了大火，牆壁都燒得焦黑了，全心全意照顧李嘉，已是心力交瘁的小黑沒有錢，也沒有心力去維修了，這令殷天俠看得更是難受，一顆心痛得快要窒息。

他本來還想問問李嘉的情況，可是一看到坐在床上那個沒有魂魄，只剩一具軀殼，眼裡一片空洞，神情獃滯恍惚的人，心裡已是瞭然。

「醫生怎麼說？」殷天俠倒抽了一口涼氣，其實只是單從表面看來也知道，李嘉的情況很不樂觀。

「藥物幫助不了多少，醫生都說這還得靠他自己，可是，他根本沒有能力走出來。」小黑苦笑著給殷天俠遞上了一杯水。 「在他來香港前，還充滿希望的告訴我，他已找到能幫助他的拆彈專家了，他很信任那個陳茗軒，對他言聽計從，可是，我卻總覺得那個人很不妥。李嘉在認識他之前還好好的，但聽了他的話後，情況反而越來越糟，我開始懷疑，他根本不是真心幫助李嘉，而是另有目的，我想查清這一切，這本來並不難，可是我一個人心力有限，而且照顧好李嘉比查明真相更為重要。」

「的確，就算真的查到了，實質上也幫不了什麼，李嘉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等他情況好一點後再查下去吧！」殷天俠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支票。 「小黑，試試替李嘉找更好的醫生吧！我始終相信，天無絕人之路。」

小黑看著那張支票，那不是一筆普通的錢，而是殷天俠畢生的積蓄！

「阿俠，這怎麼可以？」他連忙把支票塞回殷天俠手裡。 「這是你多年來用血用命拼回來的！」

「你也知道的，這次行動十分兇險，或許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如果任務失敗，連命都沒了，要錢還有何用？」殷天俠沒所謂的笑了笑。 「如果成功了，組織會另外給我一筆一世也花不完的酬金，所以，這筆錢對我而言已不重要了。金錢只是身外物，我更在意的是我的兄弟，我只想你和李嘉過好一點的生活，看到你們這樣，我就算死了也不會安心。」

聽到殷天俠這麼說，小黑還是收下了。

「阿俠，謝謝你，我不會放棄的，就算是付出所有，我也一定要設法治好他。」小黑坐了在李嘉身邊，握住了他冰涼的手給他溫暖，又替已被衣服重重包裹著的他再披上一件外套，飽受摧殘的精神狀態已嚴重損害了身體，在來香港前還健健康康的他，現在即使在二十幾度時也是手冰腳冷。

殷天俠看著他無微不至的照顧李嘉，那份從來都甚少出現在他身上的溫柔細心，他就只會留給兩個人。

一個當然是他最為愛惜的情人，而另一個，就是自己。

小時候自己生病時，根本不會有任何人理會，就只有一個人會衣不解帶的守在身旁照顧；而在自己受傷時，也只有一個人會立即緊張焦急的替他包紮。

小黑的這份恩情，他一生一世也不會忘記，他已把他視為世上唯一的親人，別說是把一生的積蓄都交給他，就算為他拼了性命也是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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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盟的辦事效率一向很高，吳邪讓他去做的事情，很快便辦妥了。

對於吳三省突然又再出現，吳邪是一直抱著懷疑的，他之前都有派人去找，但都一無所獲，為何會在這時出現？而且現身的地方更是華北？

可是，即使心裡有著不少疑問，他還是像平常一樣不動聲色。

因為，他太了解，只有喜怒不形於色，把一切都藏於心中，才是保護自己和身邊的人的最佳方法。

這些年來的一切已教懂了他，如何才能在這殘酷不仁的世界生存。父親替他取名 「吳邪」，是希望他能做一個幹幹凈凈，與黑道沒有半點瓜葛的孩子，可是，在發生那件他永遠也不會忘記，改變了他一生的事後，他再也不是昔日的天真無邪了。

他成長了，成熟了，強大了，可是代價卻是他的兩個最好朋友的鮮血和性命。

他曾立誓，絕不會再容許自己失去最重要的人。

所以，他一定要找到三叔。

而且，他也絕不會放過那些利用他們叔侄感情達到任何目的的人！

「老闆，已確定了，那個懷疑是三爺的人現在身在天津。」王盟把所查到的一點不漏的向他彙報了。 「有人說，那人在招兵買馬，擴展勢力；也有人說，他在談什麼生意，總之都是另有目的，絕不是遊山玩水。」

聽了王盟的話，吳邪心裡的疑問，一半已有答案了。

那個人，根本不可能是他三叔！

北京和天津都由霍家控制，吳家和霍家看似是河水不犯井水，實則有一段鮮為人知，只有當事人才清楚的恩怨。

霍家的當家霍老太太霍仙姑，曾經與吳邪的祖父吳老狗有一段情，只可惜神女有心，襄王無夢，吳老狗最終選擇了吳邪祖母，而霍老太太亦因愛成恨。在此事上，吳老狗雖然沒錯，但一直感到愧對了霍仙姑，因此下了命令，吳家後人絕不可插手霍家勢力範圍，不管九門幫他日如何擴展，也絕不可損害霍家的利益。

這事是三叔親口告訴他的，祖訓不可違，所以這個公然踩進霍家地盤的人，絕不可能是他三叔！

那麼，這個刻意放出假消息的人到底有何目的？

他笑了笑，是要把自己引到天津去吧！天津不是九門幫的勢力範圍，自己也甚少踏足，這個人要對自己做些什麼，他又怎會猜不到？

可是，他還是想會一會他。

這些年來，想取他的命的人不計其數，可是想到用上這種方法，精準的抓住他的弱點的，就只有這一個。

真是個聰明絕頂的對手啊！若不是因為他早已知道吳家與霍家的淵源，為了急於找尋三叔下落，相信自己也會被一步步引入圈套之中。

一方面，他對這個特別的對手充滿好奇；另一方面，這個膽敢利用他叔侄感情的人，他定要他付出代價！

「王盟，我要到天津一趟，立即聯絡潘子，我需要一隊最優秀的保鏢，還有給他們配置一批最精良的裝備。」

「老闆，你相信那個真的是三爺？」其實不只吳邪，王盟對這件事也有點懷疑。 「這消息是否屬實，我們還不知道，而且天津始終不是我們的地盤，這樣會不會太危險了？」

「消息是真是假，我已心裡有數了。」吳邪淡淡一笑。 「你該知道，我向來不會做沒把握的事。」

王盟已跟了吳邪多年，對他的為人最是了解，從他這句話，他已知道他想做些什麼了。

「我立即聯絡潘子，讓他安排一下，確保老闆此行絕對安全，萬無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