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雖然逃過一劫，但經過一番折騰，聶羽軒已很累了，而且清理事發現場亦需要一段時間，他決定先回家休息，並聯絡泰國的合作夥伴，把會議推遲幾天。

見到聶羽軒毫髮無傷，洛天嵐一直緊繃著的神經終能放鬆下來，之前不斷狂亂跳著的心也開始平伏了。人在生死關頭時，往往都會真情流露，經過這次，他更不可以再自欺欺人怯懦逃避了，他必須承認一個對自己和聶羽軒而言都非常殘酷的事實-- 他真的愛上他了。

對聶羽軒而言，這次絕對是因禍得福，他本已做好了準備，無限期等待洛天嵐的回復，卻沒想到這件事竟然成了感情的催化劑，令他們的關係跨進了一大步。

既然決定幾天後才再出發，聶羽軒先回家歇息一下。本來這時天色已晚，他又是死裡逃生，兩個人都驚魂未定，很應該各自回去休息，可是，當洛天嵐提議幫他拿行李送他回家時，聶羽軒卻欣然接受了。這機會實在是千載難逢，不趁這時候打鐵趁熱，展開下一步攻勢還待何時？

洛天嵐卻是另一種心情，他很清楚，以聶羽軒的聰明，自己剛才的慌亂失措，早已被他一一看在眼裡，自己最真實的感情已是無所遁形了。雖然一切都已成定局，他仍是心亂如麻，把聶羽軒送回家裡後，便逃一般的說要走了，可是聶羽軒又怎會放過他？在他轉身準備離開那刻，聶羽軒二話不說，已從後面牢牢抱住了他。

儘管對聶羽軒的性子十分瞭解，只要是認定了是自己想要的人和物，都會毫不猶疑積極爭取，可是被他這突然一抱，洛天嵐還是一時難以置信，滿臉驚愕的看著他，卻沒想到，這個充滿了迷茫的眼神反而更挑起了聶羽軒的情慾，不由分說便是帶著半分霸道，半分柔情的吻下去。通常戀人們的初吻都是小心翼翼的探索，確定對方沒有抗拒時才會更強烈忘我，可是聶羽軒卻不是這種畏首畏尾的人，他早已從洛天嵐的反應裡看出他也喜歡自己，既然如此，他還需要忌諱什麼？

這個突如其來的吻，真的把洛天嵐嚇了一跳，他根本完全沒法反應，只能傻傻的接受著那越發纏綿猛烈的擁吻，心裡的聲音不斷一遍又一遍的嚴正警告他：不可以這樣！他和他不該變成這樣！推開他！快立即狠狠的推開他！可是內心想的和做出來的，往往都是兩碼子的事，當面對排山倒海的感情，所有良知和理智都被徹底瓦解了。心裡越是警告他要把他推開，那雙不聽話的手卻越是牢牢抓緊不願放開。

聶羽軒一邊跟他情熱，一邊細心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他能清楚感到，那一吻已從起初的青澀生硬，欲拒還迎，漸漸變成了欣然接受，甚至還反過來採取主動，這也為了他下一步要做的事情注入了一劑非常有效的強心針，於是，他放開了他，充滿了熱切渴望的凝視著他，字字肯定，句句真誠： 「阿嵐，今晚可以留下來嗎？」

這句說話意思已明確不過，沒有誰比洛天嵐更要清楚，現在他正一步步向著萬丈懸崖走去，還不再懸崖勒馬的話，一定會掉下深淵粉身碎骨。這已是他最後一次拒絕的機會，是他在生死之間的最後一次重要抉擇了，可是，到了這關鍵時刻，之前還不斷警告著他的那把聲音已是越來越微弱，之前還僅僅殘餘的一點點理性都被感情的洪濤徹底淹沒，他已失去了所有控制自己身體的能力，聶羽軒這句話就像魔咒似的繚繞耳邊，不斷的催眠著他：留下來吧，留下來吧…

雙腿已邁不開半步，口裡也說不出半句拒絕的話，雖然他什麼也沒說，聶羽軒卻充滿了欣喜，因為他知道：他已成功了！

「來，阿嵐…」他伸出了手，再次提出了誠摯的邀請。

而洛天嵐就像著了魔一樣向他伸出了手，跟他一起一步步投向燃燒著熊熊情慾的烈火裡。

這一夜，既引領著他們步入了充滿無比歡愉的伊甸園，也把他們扯進了萬劫不復的地獄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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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陽光再次照進房間，兩個纏綿繾綣了一夜的人再次醒來的時候，他們的世界已是天翻地覆，他們也再不是從前的自己。

他，因為他找回了自己，一個一直渴求著愛，卻沒有給自己一個去愛的機會的自己。

他，卻因為他失去了自己，一個一直堅守本份，無論何時都能保持清醒，不會被任何感情迷惑的自己。

當睜開雙眼時，洛天嵐感到，這個世界已完全變了。

不，是自己徹底變了。

他，終究是情難自製，放任自己犯下了永遠不能原諒的彌天大罪。

他不斷在問，現在的自己到底是誰？是維護社會公義的警察？還是漸漸被黑幫同化的罪犯？是忠於自己良知的洛天嵐，還是已被愛情的毒藥完全迷惑的深度中毒者？

他的矛盾痛苦，並沒有逃出聶羽軒的雙眼。

聶羽軒能清楚看到，雖然昨夜大家都很開心，可是今早醒來，洛天嵐又再次回復了之前的迷茫。

他雖然忐忑不安，充滿了各種猜測，但始終沒有去問。

因為，他知道，如果洛天嵐願意告訴他，他早晚都會知道；若他不願透露半點，他怎樣追問也是徒然。

在這龍蛇混雜，充滿了黑暗醜惡的黑道中長大，閱人無數的聶羽軒自問觀察能力不差，他可以輕易看清每個人的心，甚至能夠懂得他們刻意掩藏的想法，唯獨是洛天嵐，卻是他不管用盡所有方法都難以看得清楚。

洛天嵐跟他實在太相似了，他們都是那種不會輕易讓別人看到自己真實情感的人，若不是這次陰差陽錯，他絕不會真情流露，自己也肯定不會有打破僵局的機會。

他不知道洛天嵐在擔憂什麼，唯一能做到的，就只有儘量給他關愛和安全感。

經過這一夜，他們已不只是兄弟戰友了，可是，他覺得這還不是公開他們關係的最佳時機。

他後天便會再次出發前往泰國，等辦完正事回來後，他將會向天海幫上下公開宣佈：洛天嵐不單是他最佳的得力助手，天海幫的第二把交椅，更是他最珍視最愛惜的情人！

一天後，他再次登上了前往泰國的航班，跟上次不同的是，洛天嵐今次主動來送別。

「羽軒，萬事小心。」 一句簡單的叮嚀囑咐，對他而言，已是最暖心最寶貴的禮物。

「阿嵐，等我回來。」 他向著他微微一笑，互相道別後便轉身離去。

只是，他卻沒想過，這句 「萬事小心」 ，卻是他最後一句跟自己說的話；這次看似平凡的送別，卻成了他們的永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