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蕪有覺得幸魚看起來好年輕，如果不是揚壽之前告訴他，這傢伙有四十歲，那麼他還以為眼前的傢伙才二十齣頭，而真正的金牌編劇「幸魚」另有其人。

蕪有本能地覺得四十歲早就是已經半截入土的中年人了，他見過老爹的四十歲，叼根大雪茄，跟周潤發有得一拼。

在蕪有的記憶中，冬天下鄉考察的老爹，常穿得像個土匪，以至於讓蕪有懷疑老爹是從電視劇《雪海林原》里走出來的人物，老爹也太糙太硬漢了。

老爹氣質顯老，十幾歲就當爹，三十幾歲就被人叫老爹，叫來叫去越叫越老。

加上年輕時一直忙著打拚事業，混跡於各種爾虞我詐、觥籌交錯的場合，老爹的心也老得那麼快，當年四十歲的老爹，已經是雄霸一方的「梟雄」了。

但是眼前的傢伙，看起來似乎不食人間煙火，明明別人一口一個「魚老闆」地熱切地稱呼著他，打量著他，但是他的眼神卻像真在賣魚的漁夫似的悠閑。

蕪有好奇地時不時用餘光悄悄打量著幸魚，唯一能證明歲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是他脖子上凸出的鋒利喉結。

喉結周圍的溝壑，要怎麼形容，竟跟畫筆畫出來似的抽象。而他的面頰和額頭，還是那麼平整光滑，沒有多餘的肉，不顯得瘦削，更沒有一絲皺紋。

他皮膚白皙，眉清目秀，膚色發綠，嘴唇卻顯得發紅。唇紅齒白的，頭髮又黑又密，儼然是一副沒有被世俗生活的奔波勞累，摧殘折磨過的少年模樣。

他太少年氣了，真令人唏噓。

竟然有人能逃脫聲色犬馬，名利雙收又纖塵不染地站在事業的巔峰，真是一尾幸運的小錦鯉，太應景了他的名字。

蕪有提著筷子忘記要夾菜，一直看著幸魚出神，思緒卻已經飛到了天邊。

大概已經吃到杯盤狼藉，酒席桌上一副飯飽神虛的睏倦狀態，蕪有聽到對面實習生女孩和幸魚的對話。幸魚說話的聲音聽起來很輕很軟，也很溫柔憔悴。

他說話時不急不慢，看向女孩的眼神也很柔和，但也帶著些許愧疚。

女孩又再次詢問了一遍，剛才問的問題。

蕪有看到，幸魚此時的臉上，竟露出了非常難為情的表情，那是一種完全不同於之前酒桌上游刃有餘的自信，而是一種想要逃避對話的羞赧和靦腆。

因為在飯桌上，只有女孩一個人提到他寫的書，女孩表示是幫讀者朋友問的。

「二十年前的坑，什麼時候填呢？」

「就是那篇科幻故事《璀璨征途》…」

「你大概是記錯了，我一直寫的是玄幻，沒有寫過你說的那個故事。也許你想問的是攀郂天寫的《夢運星圖》吧，還在網站連載，應該沒有斷更…」

剛開始幸魚還假裝不知道，想敷衍過去，但是女孩卻不依不饒地繼續追問。

「幸魚先生。難道您不記得鎏彣陽了嗎？二十年前，你們原本打算一起寫這部書。但是當年，工作室的事情太多，彣陽先生還要幫你們審稿子，所以合著的事情，才一拖再拖…」

幸魚用笑來掩飾悲傷，「你說的那些，都是非常死忠的讀者才知道的…」

女孩知道談到亡友會讓幸魚情緒低落，但是為了完成「眾望所歸」的催更任務，必須狠下心來，激發作家先生的幹勁。

「所以說到底什麼時候繼續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