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節更替，歲月如流。和靳星澤沒有交集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

許之樾整個寒假期都在兼職，除開半年一繳的房租以外，到開學他還能剩個幾千塊錢的生活費。

新學期的天氣還是很冷，幾次感冒弄得他不得不買藥，期間又花了一些不得已的開支。他開始趁著課餘時間兼職，每天都把自己的時間排得很滿。

他沒有再去過網球社，學期伊始他就向塗雅君說明了理由，他和靳星澤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塗雅君體貼的沒有問得仔細，只是接受了他說的「想把重心放在學業」的理由。

上學期課堂上還寥寥無幾人的老教授的課，這學期就像是刮彩票中了大獎般，浩浩蕩蕩來了許多人，欣慰的是教授，心焦的是搶不到座位的學生。

這學期輔導員建了個群，將新聞傳播學的人都拉了進去，許之樾進去後改了個備註回了輔導員一句收到後就再也沒說過話。

生活好似很平常的在繼續，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實還是很在意。

好比他前一分鐘跟塗雅君說了退社的消息，下一分鐘「網球王子」的群里就隊列整齊地發著對他的祝福，他會下意識的去期待靳星澤的頭像出現。

又好比老教授課上的人越來越多，但他還是總會去觀察最後一排靠窗角落的那個人是誰，直到後來被人看穿，他再也不敢做這樣的舉動。

還好比輔導員建了個群，他會一個一個頭像看下去，就為了尋找與他同是新聞傳播的靳星澤。

許之樾覺得自己魔怔了，可又無藥可救。

他覺得學院明明不大，但是有的人你越想見就越是見不到。

讓他覺得有些傷心的，還有穆宇的失聯。

他剛走的那段時間還是很言而有信的，幾乎每天都會跟許之樾聊上很久的閑話，還會趁中午飯點給他打視頻。

許之樾每天都過得很乏味，與穆宇的交流逐漸成了他每天唯二期待的事。

穆宇失聯的前一天兩人正好說起網球社的事，他知道許之樾退社了，還安慰他不用覺得可惜，等他在那邊成為網球運動員了回來做他的私人教練。

「你想做運動員？」許之樾知道他熱愛網球，但卻不知道居然到了這種地步。

穆宇一臉認真，不像開玩笑，「對啊，我的夢想就是能打進國家隊。」

許之樾聽著他的理想覺得很羨慕，他是個不配擁有夢想的人，等大學畢業，他的資助結束，該何去何從都是個問題。他一手托著腮，沖鏡頭裡的人眨了眨眼，「你家人支持嗎？」

穆宇停頓了幾秒，反問道，「你支持我嗎？」

許之樾不知道自己的支持有什麼用，但還是堅定地回答他，「我當然支持，你打球那麼厲害。」

「那就夠了。」

這是穆宇最後對他說的話，在那之後，這個人就再也聯繫不上了，無論許之樾給他發多少消息打多少語音電話，都杳無音信。

衣服從長袖換到了短袖，一年前的那個夏天仿若還歷歷在目，鼻尖也似乎還殘留著檸檬與煙草的味道，可是一切卻都變了。

在遇見靳星澤的第二個夏天，許之樾開始有些釋懷了。

他發現不去想這些事情他會過得更輕鬆，睡眠也變得很踏實，日子過得也更加快。

他在鄭重其事想要與靳星澤告別時，又寫了一封信。斟酌了好幾天他才終於動筆，洋洋灑灑，寫了三張紙。但跟過去一樣，他並不打算給靳星澤。

那封淡藍色的信代表著他萌動的開始，可他的喜歡見不得光，所以這封灰色的信也一樣，僅僅只是代表他終結心動的結局，同樣應該被藏起來。

他將信紙放進書櫃的最頂上一層，夾在一本自己看了無數遍都快要翻爛的教材書里。

不知是因為上天垂憐還是故意開他玩笑，在學期的最後一天，他又碰見了靳星澤。

七月的天，街上忽而颳起了一陣清風，茂密的葉叢窸窣作響，夕陽染紅了半邊雲彩，太陽也漸漸沉落。

在飄零花瓣的遮掩下，許之樾偷摸觀察著，少年頭髮比大一時候短了些，但還是有細碎的劉海蓋在額頭上。他的皮膚不再像過去那樣白皙，不過現在的小麥色顯得他更健康陽光。他的目光也清冷沉穩了許多，不帶笑容的時候冷若寒星。穿衣風格也變了很多，以前他愛穿淺色的休閑裝，如今再見卻是穿了一身深色，將他整個人襯得高貴神秘。

一直以來沒變過的，或許就是他如眾星捧月般的陣勢。

他在一堆人的追捧下立於中間，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他們交談著。許之樾站在馬路的另一邊，手裡還提著身後超市大減價買的點心。

路中間飛馳而來一輛車，喇叭安得震天響，讓周圍的人都不禁皺了眉瞪過去。

車子駛過，等許之樾重新看過去時，靳星澤也停下了腳步，正望著他。

恍若隔世。他覺得自己應該出於禮貌笑一下，點個頭，就當作打個招呼。他在心裡醞釀著，希望自己的表情不要太僵硬死板。可還沒等笑意浮上臉，靳星澤就撇過臉跟旁邊的人交談去了。

人漸漸走遠，他還立在原地。

一滴汗從他的額角落下，劃過他的側臉，讓他有些發癢。他抬手抹去，才像是魂魄回了軀體。

靳星澤的手臂上，好像受傷了。

他發現以前那人也老是動不動就會帶個傷，有時候是手指劃破，有時候是不知在哪裡蹭了一下破皮，還有時候是因為打球太專註沒注意掛了彩。

只是沒想到，過了這麼久，他還是這麼粗心。

許之樾意識到自己又開始去想他了，搖了搖有些發暈的腦袋，暗罵自己賊心不死。

他提著一袋子的點心，最後看了一眼靳星澤消失的方向，暗暗嘆了口氣，再次收回視線時，他回了個身，朝著另一邊相反的方向前進。

還有兩年，大學畢業後，一切都會結束了，不論是靳星澤也好，還是現在的許之樾，都該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