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痛感會像狂風豪雨般落下，但卻沒想到只是臉上挨了一拳，男生便停了手。

不是因為他心軟了，而是因為他被一個可樂罐砸了。

「你媽的，又是誰來壞老子事？」男生朝地上啐了一口，將砸在他頭上落在腳邊的易拉罐一腳踢飛，順著巷子外的光線看過去。

許之樾也眯著眼看去，巷子口有兩道身影背著光站著，他看不清臉，但能從其中一個人的穿著認出那是穆宇。

下一秒，穆宇就朝他奔了過來，到他身邊時一個高抬腿將找茬的男生踢倒在地。

許之樾還沒來得及叫出他的名字，只見周圍藏匿在黑暗中的人都涌了上來。穆宇瞥了一眼，將許之樾護在懷裡不準備反抗。

眼看拳頭就要落下，巷子口又傳來一道木頭拖拉在地上的刺啦聲。

砰——

一根凳子朝他們的方向飛來，砸在面前幾人身上，四分五裂。

被砸的人倒在地上痛苦嚎叫，其他人也應聲停住動作。有人反應過來正要回頭找始作俑者麻煩，就腦袋一歪倒在許之樾腳邊。

「小樾樾，閉上眼睛，別看。」穆宇的聲音從耳邊溫柔傳來，接著是一雙掌心帶有繭子的大手按住了他的雙眼。

許之樾一動不敢動，就著那個姿勢將自己埋進膝蓋里，耳邊此起彼伏的肉搏聲讓他全身僵硬。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些聲音才終於停下來，許之樾抬頭，看見的卻不是穆宇，而是靳星澤。

少年正低著頭，垂在身側的手背上有一條不明顯的血跡，不知道別人的還是他自己的。他腳底正踩著一個人的手背，聽見撕心裂肺的慘叫他又發了狠地碾磨。

「啊——」那人發出更大聲的哀嚎聲。

察覺許之樾正在看他，靳星澤才悠悠收回了腳。

「滾。」靳星澤的聲音不算大，但卻回蕩在整個巷子里，久久散不去。

穆宇從另一個方向跑來，一下子抓住許之樾帶他站起身，他的眼角沾了些泥土，但卻無暇去管，「怎麼樣小樾樾？傷到哪兒了？」

許之樾正要開口，扯動嘴角時被疼得皺了眉頭，「嘶——」

「嘴角腫了，還有點破皮。」穆宇指腹輕輕劃過那處，將幹涸的血跡擦拭掉。

「你......你們怎麼會在這兒？」許之樾躲開他的觸碰，眼睛不自覺的朝靳星澤看去。

穆宇嘆了口氣，「我跟朋友就在對面樓上，看見你出來走過巷子就消失了，給你發消息還不回，擔心你被搶劫就下來看看。沒想到還真是遇著事兒了。」

許之樾點點頭，靳星澤也開了口。

「他們約我來的，不過沒想到居然還抓了你。」

他的聲音不再那麼不近人情，甚至還有一點自責。

「他們剛還問我跟你熟不熟，會不會是想抓我威脅你啊？」話說出來許之樾就後悔了，怎麼聽這話都有點跟靳星澤扯不清楚關係的意味。

穆宇蹙眉，「所以你只是個炮灰？」

「也不能這麼說吧，」許之樾連忙找補，「我軍訓的時候就被那人找過麻煩，可能他就是一直看我不順眼。」

穆宇還想說什麼，包里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來，他看了一眼，「嘖」了一聲，還是接通了。

「喂？就在樓下。」

「你們先吃吧，我帶我朋友去趟醫院。」

「什麼不著急，吃飯才不著急。他的事很急。」

「我知道你生日，那你——」

許之樾拉了拉他的衣角，朝他搖搖頭，低聲道，「我沒事，你朋友生日你就這麼走了不好，快去吧。」

穆宇看了許之樾一眼，半晌對著手機回道，「行，我馬上來。」

掛斷後他還是不放心，上上下下把許之樾看了個遍才說，「你真的沒有其他地方受傷了？你別騙我。」

「真沒事兒，我去藥店買藥擦一下這裡就好。」許之樾指了指自己正發疼的嘴角，示意他放心。

一直沒怎麼插話的靳星澤這會兒走到了兩人身邊，淡淡地開口，「我陪他去醫院。」

許之樾聞聲睜大了眼，「啊？不，不用的。」

「你今天被他們抓跟我也脫不了幹系，就當是對你負責。」靳星澤的語氣就像在說他今天早上吃了個包子喝了杯豆漿一樣平淡，卻讓許之樾心跳快得不行。

「那好星澤，我就把小樾樾交給你了，你一定要帶他去啊。」穆宇拍了拍靳星澤的肩，在下一通催促電話打來時匆匆跟兩人道了別。

小巷靜謐，許之樾彷彿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狂亂的心跳聲。他猶豫著先開口，再抬眼卻看見靳星澤已經折返到了巷子口。

他無奈嘆了口氣，抬步跟上。

「這個，圍在腰上吧。」靳星澤從包里拿出一件單薄的外套，目光掃了一眼許之樾的腰部，遞了過去。

許之樾愣了一下，恍然想起自己先前坐在地上時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打濕了屁股......他不好意思的擺手，「不，不好吧。都不知道沾了什麼，要是洗不幹凈就不好了。」

靳星澤微微皺了下眉頭，但很快舒展開。他抓著衣服走近，不由分說的在許之樾腰間圍上打了個結，「你這樣怎麼在街上走？」

啊，這是被嫌棄了。

許之樾不再拒絕，也開不了口拒絕，他的腦子裡都是剛才少年靠近他時好聞的獨有的氣味。

出了巷子，靳星澤腳下快了兩步，轉身進了一家便利店。

等他再出來時手上多了個小袋子。

「拿這個敷一下，消腫。」靳星澤將手裡的袋子輕輕按在許之樾的嘴角。

他被刺激得猛地一退，等反應過來自己剛才推開了靳星澤後又開始後悔。

「冰，太冰了。」他撇撇嘴自己接過那個冰袋，默默地敷在傷處。

靳星澤沒理他，收回手眼神看著前方，與許之樾並肩走著。

地上的影子被拖得很長，許之樾看得心猿意馬，有意無意的借著位將自己的手靠近靳星澤，兩人的影子緊密貼在一起，可現實中卻隔著半個身子的距離。

靳星澤察覺到了他的小動作，低低地笑出了聲。

許之樾以為聽錯了，驀地抬頭正好撞見他還未收回的笑容。他出神了兩秒，喃喃喊道，「靳星澤——」

靳星澤斂了笑意，看向他。

「你現在還是覺得我們不熟嗎？」許之樾被自己問出的問題嚇了一跳，他這是要把天聊死啊！

「不不不，我不是......」他急忙解釋。

「我向你道歉。」靳星澤再次將視線移開，看著遠處的某一點，緊抿的唇微微鬆動，「前幾天因為家裡的事有些情緒不好，你又剛好撞槍口上，所以我說話難聽了些。」

許之樾頓住腳步，看著他還在往前走的背影，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攥住，他有些難受。

他希望靳星澤一直是開心的，柔和的，陽光的。他不介意靳星澤在情緒上拿他撒氣，反而還覺得因為這樣自己也算變相參與進了他的生活而開心。

「靳星澤。」他小跑了兩步跟上，站定到靳星澤身邊後，他語調輕鬆地說，「為了維持你完美的人設，下次如果還有不高興的事，你就找我吧。」

我會想辦法為你掃除陰霾。

靳星澤平靜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縫，他幽深的雙眸有一閃而過的明亮，繼而怔怔地轉頭看向許之樾。

許之樾的目光澄澈，像是一束溫柔的光，穿透了他的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