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畫
小說: 輪迴噩夢 作者:于然卿 字數:3941 更新時間:2023-09-29 08:33:59
塔特的母親是人魚,是被迫離開家鄉和父親結婚的人魚。
他們之間也不是沒有愛情,但這份感情卻因為欺騙變成了恨意——他的父親拿走了母親家鄉的至寶,導致族群近乎全滅。
母親也不是不想殺了他,然後回到家鄉,和族群一起赴死,但她的逆鱗在男人身上,她不能離開,但也不想對男人言聽計從。
其實母親是不期待他得出生的。
她在懷胎的時候就用過很多方法想讓他流掉,但都在最後關頭被救了回來,出生後還想掐死襁褓中的孩子,後面倒是因為他的那隻紫色的眼睛對他開始關愛有加,但這關愛里並沒有親情,只有利用。
母親雖然溫聲細語,關心他的學業和生活,但塔特知道,她對自己沒有愛,可母親死去時他還是感到了惋惜,因為,他貪戀那份愛,就算是虛假的。
而塔特他的父親掌控欲很強,因為被戰友背叛而被迫從職位上下來的他,更是把全部的希望都壓在了年幼的塔特身上。
他不許塔特哭,不許塔特露出任何脆弱的表情,也不許塔特面無表情,所以塔特的臉上永遠只有笑這一個表情。
他也不許塔特和任何事物建立親密關係,朋友、戰友、愛人、寵物、珍視之物,都不可以,但凡超過了他定下的界限,那這些存在都會消失,或者被塔特親手毀掉。
他記得,還沒體會過父親殘忍的自己,幫學校的朋友暫時照顧一隻受傷的寵物,他小心翼翼的隱藏著動物的存在,治療它的傷勢,然後想等它傷好了以後快點送回去。
但就在傷完全好的前一天,被發現了。那隻寵物被父親一擊打成奄奄一息的狀態,而最後奪走它生命的,是塔特。
殺了那隻動物以後,塔特渾渾噩噩的離開,之後他在一件新送來的禮服上,看到了眼熟的事物——那隻動物的皮毛,被做成了這件禮服上的一個裝飾品。
學校的朋友自此之後對他敬而遠之,想來也是父親那邊對人施了壓,而那個寵物的主人沒隔多久就轉學了。
之後,他獨孤的度過了初級學校的九年時間,一切的轉機,在初級學校畢業後的一個休假期,這段時間裡他認識了一個男孩,男孩是一個星際漂流者,他們的飛船停靠在這顆星球上補充物資。
兩個人的相遇也是偶然,他們年紀相仿,趣味相投,所以很快就玩在了一起。
男孩經常和塔特說其他星球上的事情,塔特會帶著男孩去看看自己居住的星球,那段時間真的是他最快樂的童年時光。
男孩走之前還邀請他一起去宇宙漂流,這可是他的夢想,但想著自己的處境,他拒絕了。
逃離永遠解決不了問題,他深諳這個道理,畢竟母親日日夜夜在他耳邊念叨。
他本以為自己偷偷和星外人接觸的事情會早早暴露。
而直到男孩所屬的飛船補充完物資,辦理完所有的事情準備離開之時,他的父親都沒有發現他的小秘密,本以為是自己藏的好。但現在看來,是那個人故意的。
他故意讓飛船在半空中,在他眼前爆炸,故意帶著半死不活的男孩來到他的面前,讓他親手殺了這個男孩。
那是他第一次反抗自己的父親,但效果不明顯,因為他拒絕,男孩就會忍受更加痛苦的折磨,最終,男孩因為忍受不了,求塔特殺了自己,並在死之前說「要是沒有認識你,就好了。」
這件事後,塔特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一個月,不吃不喝,直到開學的前一天晚上,他出來了,也變了。
他臉上帶著和煦的,看不出情緒的微笑,和所有人保持友好的關係卻又和所有人保持距離,父親想要的人偶,似乎完成了。
「塔特·亞特萊斯,這個名字是母親取的,在她家鄉那邊的含義是,自由的火種。」塔特語氣平淡,時至今日他才能做到說起這些事時面不改色,「這個名字雖然滿是母親的私心,但比起父親取的,我更喜歡這個。因為完成了她的心願以後,這個名字就完全屬於我自己了。」
「自由……嗎?」計茗軒閉上了眼睛,此刻雨也下大了些,急促的雨點落在傘面上惹的人心煩,微風吹動細細的雨絲飄到了臉上,自由這個詞,勾起了他最不願回想起的記憶,壓下思緒,他睜開了眼睛,「你怨嗎?」
塔特敏銳的察覺到了剛剛計茗軒情緒的變化,但他也知道,對方不想談論這件事,於是他看向模糊視線的雨幕,被風吹的搖晃的綠植,用霧隔絕了大部分的風後,他輕輕地開口,「怨。」
怎麼能不怨呢?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他也想要家庭和睦,父母相愛也愛自己,就算這點做不到,他也希望自己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在父母的反對或者漠視中,去把南牆撞碎。
而不是像這樣,變成一個性格扭曲的人,做著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就連名字,也都是帶著他人的私願。
「但很早之前就不怨了,我的目光早已從他們身上移開。」塔特看向計茗軒,笑的溫柔,「因為遇到了你。」
在記憶里看到計茗軒時,他狠狠地鬆了口氣,但這段記憶很短,他們倆也才第一次見面……不,應該說,是塔特單方面的和他第一次見面。
僅僅是一眼,他就被人身上的氣質所吸引,因為那正是他缺少且不停追求的東西——堅定不移的目標,和能劈開一切阻礙的銳利。
那個時候塔特很迷茫,他知道自己弱小,還不能反抗,所以無論如何,他都得按著父親安排的路走下去。
但,與此同時,他又害怕自己照著父親安排的路走,有一天會迷失方向,那個時候他還沒有目標,他只想擺脫掌控,但他又覺得這樣不行,卻不知道為什麼不行,直到,在開學測試中,見到了計茗軒。
這人一看就是機甲操控的新手,直到測試開始前才碰機甲,但才短短一分鐘的適應,他卻拿下了全場最高分。
走出測試場地的他對周圍人的竊竊私語、大聲議論和橄欖枝都沒有任何反應,彷彿他目光放在高處、遠處,對目標外的存在都不甚在意一樣。
他目光追隨者人的身影,眼前的迷霧被驅散,腦海里,浮現出了一句話——我為什麼要把目光局限在這麼狹窄的地方呢?
而記憶,在人走出人群離開測試場地時,中斷了。
「聽你這麼說,我好像有點印象了。」因為塔特講的非常詳細,這讓計茗軒也想起了點東西,他微微皺眉,似乎想要更加清楚的看清多出來的記憶,「我記得,你似乎和我並列第一。」
成績是會公布的,誰都能看到。
「你居然有印象?」塔特有點意外的看向計茗軒,他本以為對方是不會關注自己的成績的,更何況是和自己並列第一的人。
但說出這句話後,他也反應了過來,並列第一的話題度可是很高的,那個時候他也經常聽到計茗軒的名字,想必對方也是這樣被迫留下印象的。
「那個時候父親給我的命令是拿第二,一開始我是準備執行的,但看到你的滿分,沒控制住,就認真起來了。」塔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那個時候還很擔心你會以為我在挑釁你,給你留下不好的印象呢。」
「我不在意這些,但當時聽到有人和我一樣拿了第一我並不意外。」計茗軒臉上帶著淺笑。
那個時候他為了看看自己身體的狀況所以在測試的時候沒有手下留情,在監考那如同看怪物的表情下,他有自信沒有人能拿和自己一樣的分數,但出考場看到塔特後,自信動搖了。
「我確實是因為周圍人的討論才知道你的名字,但其實在那之前我就已經注意到了你。」
「……?」
「我注意到了你的視線。」
在計茗軒帶著淺淡笑意的雙眸里,塔特瞪大了雙眼。
那個時候,注視著計茗軒的視線何其多,他本以為自己也是入不了人眼中的其中一個,但其實佔滿自己全部心神的人,也注意到了我嗎?
「所以,在組隊實戰模擬我找你搭檔的時候,你才沒拒絕我嗎?」心如擂鼓又恍如雲端的塔特仔細地看著計茗軒,期待他的回答。
「對。」
「我,我去看看他們的情況,一起嗎?」臉部溫度上升的塔特覺得自己需要冷靜一下,他慌忙的站起身,不敢與計茗軒對視。
「不了,我再待會兒。」計茗軒看著雨幕嘴角帶笑,他心情很好,準備多呆一會,「把霧撤了吧,我想吹吹風。」
「好,但你別久待,這風有點冷。」塔特一邊說著一邊撤掉了霧氣,但沒有得到回覆,於是他看向身旁的人發現對方不知何時閉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剛剛的話有沒有聽進去,無法他只好拿出一個披肩給人披上,這個舉動讓計茗軒暫時走出了自己的世界。
「抱歉,但我擔心你會感冒。」塔特低頭吻了吻他的額頭後與之對視,「所以,注意一下時間,好嗎?」
他的愛人,單薄,纖細,雖然有很強的異能,但身體素質卻比正常人要弱上不少,陷入精神力崩潰中的他也一直都處於虛弱狀態,這要感冒了也不知道會不會有攜帶反應,就算不會,他也不想看見愛人被病痛折磨。
「那你確定情況後來找我吧。」他自然知道自己的狀態,感冒一次可不是小事,雖說不會影響到精神的崩潰,但普通的感冒在他身上也不會普通。
但,難得有了靈感,他無法保證自己會注意時間。
「不會打擾到你嗎?」塔特怕他想一個人待會,所以才沒有提出過來找他。雖說是伴侶,但也不代表不需要私人空間。
「不會,你在我大概能畫出新的東西。」
這種不確定的詞彙很少從他嘴裡出現,畫畫他真的是太久太久沒碰過了,他已經不知道自己能畫出什麼來了。
「那好!我還從來沒有見過你畫畫呢,真期待。」塔特低頭又吻了一下人眼睛,然後撐傘離開了,腳步都不自覺的輕快了起來。
眼含笑意的看著塔特的背影消失在視野里,計茗軒坐正身體,緩緩閉上了眼睛。
起初,繪畫只是被要求學習的技能之一,那個時候,他對待繪畫的態度是只是用來擴充自己的東西,所以畫出來的東西都太過死板。
他的美術老師是一個很負責任的老師,同時也是開過多次畫展的大師,他評價計茗軒的畫技術力很高,但卻從中感受不到活力與真實。
老師讓他思考,自己的畫到底欠缺了什麼,見人苦思不得其解後,才提點了兩句。
「你要畫自己心中所想,而不只是眼前所見。」
提點完後,還留下了作業,那也是一份出師作業——畫出一副,能夠打動自己的作品。
「打動自己」這個要求對計茗軒來說太難了,因為書本中沒有解答,他的心中,也一片黑暗。
雖然不明白這有什麼意義,但他還是照做了,從一開始的完全不行,到後期慢慢找到感覺,他也在這段時間漸漸的喜歡上了畫畫。
但可惜的是,直到現在,他也沒有畫出能夠打動自己的作品,而那位老師,也在母親死後被辭退了。
被收養後,他雖然可以輕鬆的找到那位老師,但他並沒有聯繫他,因為他的作品還沒有完成。
但這次,他想,他能畫出打動自己的作品了。
調整好自己的狀態,計茗軒睜開了眼睛,畫架,水彩紙,水彩,畫筆,裝著清水的碟子也瞬間出現在了他的周圍。
他看著雨幕中,和植物共存的城市,腦內漸漸有了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