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海相連的靈力越來越稀薄，離堆與司嶼禍福相倚，司嶼靈力越充沛，它的戰鬥力越強。反之，司嶼虛弱成這幅德行，它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軟綿綿抻著腦袋拱了一下司嶼的手心，乖乖躺在司嶼身邊。

接著，是生理運動功能檢測，CT儀錶燈亮起，耳邊萬鬼哭嚎，如墮地獄。

司嶼全身濕透，身體逐漸離開艙體，懸浮在半空中，銀色髮絲如瀑垂落，白靈化繞著司嶼的身體飛舞，從發梢翩躚至腳尖，司嶼身上登時多了一層薄薄的金光，金光化成一雙手，從前往後擁著司嶼。

鎖魂術！

所謂鎖魂術，是地府里的酷刑，把上輩子的罪孽鎖在作姦犯科之人身上，讓他們生生世世承受折磨與痛苦。

司嶼在鬼門關走了一遭，躺在方寸之間奄奄一息。

幾分鐘後，成像回傳，灰白一片，郝笑奇怪道：「姜醫生，你快來看看。」

姜賀半眯著眼走近，熒幕上，本該是骨骼的地方，灰禿禿的，好比北方冬天落光了葉子的荒山，姜賀第一次見到這種成像，他按住睛明穴努力讓自己清醒一些：「我去看看是不是儀器故障。」

儀器上，正在檢測的綠燈亮著，姜醫生按了暫停，點開故障排除：「正在排查——排查無故障！」

「怎麼回事......」關機重啟，再試一次，姜賀站在檢測艙前，同郝笑說：「我重新啟動，你注意觀察成像。」

「嘀——開始檢測！」

光影交錯，白靈幻化成成千上萬隻金蝶，形成一隻金繭，司嶼匿在繭心中央，安然沉睡。

「滋滋滋——」電波流轉，成像一張張傳回電腦，郝笑驚呼，「姜醫生，你快過來看，這、怎麼這麼多蝴蝶？」

電腦上，滑鼠滑動，一隻只蝴蝶密密麻麻交疊在一起，充斥所有成像。

行醫生涯從未見過如此離奇之事，姜賀狐疑著，關掉儀器。

艙門緩緩打開，沒有蝴蝶振翅欲飛，只有司嶼安安靜靜躺在裡面，面唇蒼白，胸口沒有半點起伏。

他這是……睡著了？

檢查室里針落可聞，卻聽不見司嶼的心跳和呼吸。

不會死了吧？

他走進去探司嶼的鼻息，他、他居然沒有了呼吸！

操！檢查室也能搞出人命，姜賀嚇得魂不附體，瞌睡遽然醒透，大喊一聲：「快，快點兒，準備除顫儀。」

郝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怎麼了，姜醫生？」

姜賀急得雙眼通紅，白色瞳仁裡布滿血絲，似要滴出血來：「他、他好像死了。」

什麼！郝笑跌跌撞撞往檢測艙邊走，腿止不住地顫抖，一時失了力氣，她摔倒在地。

就在這時，司嶼猛地睜開眼坐了起來，渾身力氣盡失，隨意垂著四肢和腦袋，披頭散髮，面白如紙，比閻王爺手底下白無常的駭人模樣沒強上多少。

「姜醫生，他、他、他——」小姑娘在醫院當差三年，頭回見到詐屍，當場哭了出來。

那「詐屍」靈力漸漸回籠，遊走至心口處一團黑氣壓了回去，他又想吐！

哭聲傳到門外，秦悉風和俞亓面面相覷，同時站了起來。

「進去看看。」秦悉風說。

俞亓試探性敲門，「篤篤——」沒人應，俞亓舉著手正要繼續敲，門開了，司嶼帶著一身潮氣往外走。

他整個人懨懨的，比進去之前更加羸弱，彷彿短短十分鐘生了一場大病。

幽閉恐懼症發作起來這樣厲害麼？秦悉風在心裡想，他伸手碰了碰司嶼，摸到一片冰涼，秦悉風收回手，問：「你怎麼樣，沒事吧？」

哼，黑心肝的壞東西，假惺惺。

司嶼扭過頭，眼觀鼻鼻觀心，不搭理秦悉風。

雖如此，倒也沒走遠，在三米開外的軟沙發上坐下。

「......」嘖，臉可真臭！

秦悉風收回目光，朝俞亓使了個眼色，俞亓立刻心領神會，邊說話邊往檢查室里走：「醫生，檢查結果怎麼樣，報告單出來了麼。」

姜賀仍處在司嶼詐屍還魂的震驚中，他舔了舔幹澀的嘴唇，說：「還沒來得及列印，我馬上去。」

姜賀在電腦前坐下，一顆心卻懸著綳著，落不到實處。

放在滑鼠上的手發著抖，姜賀按照日期，打開秦悉風的檢查結果，點開——怎麼會？蝴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司嶼各個身體部位的清晰無比的成像。

從頭到腳，從四肢到心肝脾肺腎，沒有一點病變的跡象，他比絕大數人都更加健康。

心頭生出一股怪異的感覺，姜賀直覺，這人不大正常。

近幾年，醫鬧變本加厲，為了不給自己和醫院找麻煩，儘快走程式把人送走比較好。

「患者身體機能一切正常，腦補暗影查不出原因，但確實會導致患者失憶，對事物的認知能力急速下降進而影響生活，建議你們去省里或者燕南，找更權威的心理醫生給他做個心理諮詢。」

俞亓點點頭：「嗯，那請您幫忙列印一下檢查結果。」

他們沒異議，姜賀配合道：「稍等，我給你列印診斷證明。」

門外，秦悉風不費吹灰之力黑進姜賀正在使用的電腦，拷貝完整的成像分析。

姜賀打開就診卡，輸入司嶼的診斷結果。

患者：秦悉風

主訴：因車禍引起記憶損傷，疑似腦震蕩

診斷：CT腦部斷層掃描、全身方艙CT檢查。

結果：腦部斷層掃描存在暗影，顱內無積血，無明顯暴力痕跡；全身方艙CT檢查，全身器官無病變跡象，身體機能正常。

主治意見：患者記憶存在損傷或與暗影有關，建議做進一步檢查。

回車，在末尾簽下自己的名字：姜賀。

列印機「嗡嗡」作響，姜賀笑笑說對俞亓說：「很快就好。」

出片口吐出一張成像，俞亓撿起來一看，司嶼的肋骨形狀長得非常漂亮，宛若大鵬展翅。

他對醫學一無所知，但身體里理科基因蠢蠢欲動，尤其那處暗影格外明顯，讓他無法忽視：「醫生，這兒為什麼會有一隻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