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十月懷胎，掙扎著生下一個孱弱的哥兒。

陳毓秀瞧了，這孩子只怕養不大。吩咐正屋的丫鬟，沒事兒別靠近後邊，沒得沾染上一身腥。

本來青禾生了孩子，該提成姨娘的。但秦桓不喜她張狂，沒有同意。

陳毓秀也沒有多說，只吩咐人將她的分例提成了姨娘，只說：「她好歹還養著個哥兒，分例上莫要薄待了她。」

一時間，侯府上下都說陳毓秀是個寬和仁善之人。老太太知曉後，還賞下東西給她，又說這樣張狂的人，如何做得了姨娘？

這話一出，就斷了青禾日後的晉陞之路。

青禾這哥兒生下來就孱弱，十天半月就請一次大夫，陳毓秀在這方面沒有為難過她，請醫吃藥都是妥帖的。

只可惜，那孩子半歲就去了。

青禾哭得肝腸寸斷，嘴裡嚎啕著：「定然是正屋的那個見不得哥兒，要了他命去！」

剛走到院子口，準備安慰她的秦桓聽到了，拂袖而去，自此青禾就失了寵，在院子里像個隱形人一樣。

喜兒知曉後，嘆息了幾聲。

瞿樂知曉她是自傷了，怕以後落得跟青禾一個下場。

瞿樂勸慰道：「你與她不是一路人，又何必自傷？」

喜兒嘆氣：「兔死狐悲罷了！」瞿樂不再勸慰。

做通房姨娘的，說是半個主子，實際上也只是一個陪睡的下人罷了。

青禾沉寂了，白鷺便顯了上來。喜兒對此倒是樂見的，有白鷺在，她就不會太扎眼。

之後兩年，秦桓考中了進士，取得了官身，陳毓秀身上也有了孺人的頭銜。

瞿樂打著算盤，跟陳毓秀兩人一起看賬本子。陳毓秀將嫁妝換成了鋪子，主營胭脂水粉一類。不是不想買田地，是京都附近的良田都被權貴之家圈去了，陳毓秀也不好下手。

因著鋪子多，因此陳毓秀要看的賬本子越發多了。她每日里忙得很，白天就將兩個孩子送到大夫人那裡去，勞煩婆母照顧孩子。

大夫人喜得不行，每日里含飴弄孫，好不快活。

老太爺已經致仕，爵位傳給了大老爺，侯爵變成了伯。

大老爺襲爵後，還未請封世子，這後院便越發不安定了起來。

大爺害怕大老爺偏心四爺秦桓，又見大夫人照看著四爺的兩個孩子，就將自己的孩子送到了大夫人那兒，說是祖母抱養孫子也是應該的。

大夫人拒絕了，說白日里照看一二還行，晚上精力不濟，就看顧不過來。

大夫人跟大爺並沒有多少母子情分，私心裡大夫人還是希望四爺繼承爵位的，但是大夫人也不是個糊塗人。自來就是嫡長子承爵，若不早日定下世子，只怕這伯爵府就要亂了。

大老爺在大夫人的勸諫下，上書立下世子。

大夫人找秦桓說了一日的話，之後，秦桓便帶著妻兒外放。

青嬤嬤道：「太太何必呢？四爺外放，最捨不得的就是太太您了。」

大夫人嘆息：「老大沒有容人之量，這兩年老四越發受上面看重，老大對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老是挑刺兒。老四還不如謀個外放，這樣老大想給他使絆子也難。」

青嬤嬤便道：「理事這個理兒，但太太你為何不留下琪姐兒與珏哥兒？姐兒、哥兒走了，太太這兒不免寂寞。」

大夫人眼眶微紅：「孩子還是跟著親娘好，別像我跟三姐兒似的。」

青嬤嬤也不說話了，三小姐跟自家太太雖然是親母女，但三姐兒自小跟著老太太長大，對太太不大親近，這一直就是太太心中的一根刺兒。

別人都羨慕太太，一個小官家的大齡剩女，嫁進侯府，還做了伯爵夫人，可不是福氣。誰又知道這內里的苦楚呢？

女兒跟自己不親，婆母又防著她，不肯讓她接近嫡長孫，又不讓她沾染管家權，生怕她生出了什麼壞心思。

秦桓外放的地方是個偏北的小縣，雖然不太富庶，卻是一個容易出政績的地方。

長途跋涉，路況又不太好，走得就慢。斷斷續續走了快一個月，才到了地方。

瞿樂掀起車窗瞧外面景象，喜兒見了，就感嘆了一句：「這裡夠荒涼的。」

瞿樂點頭贊同，比她們的家鄉還差幾分。縣城的城牆也破敗，看起來是好久沒修繕了。也是這些年邊疆沒有戰事，不然這樣的城牆怕是擋不住敵人。

縣衙也破敗，看起來久未修繕。

邊疆小縣，比不上京都繁華，老百姓身上的衣裳都打著許多補丁。

縣衙裡面，縣丞、縣尉帶著兩個典吏在縣衙門口候著了，聽聞新任縣令是侯府出來的，他們不敢怠慢。

秦桓去前面見了縣丞他們，陳毓秀帶著丫鬟婆子去後衙安置。

瞿樂瞧著，這裡真的住不了這麼多人，得修繕一番。

陳毓秀道：「先收拾些房間暫時安置，找人把府衙再修繕一下。」

錢忠領命去了，錢忠以前是秦桓的小廝，現如今已經是秦桓身邊的管事了。

興兒跟平兒，留在了京中，管理秦桓夫妻兩人的產業。

錢忠已經娶親了，他娶的是鶯兒，現如今娟兒被提了上來。

一個多月後，瞿樂才住上自己的房間。

這裡冬日特別的冷，以往在京都燒炭能過冬，在這裡怕是要凍死人。房間里都是火炕，冬日裡睡著才暖和。

瞿樂還是第一次睡炕，不過睡著倒是挺暖和，就是有些幹燥。

柳兒幫瞿樂梳好頭髮，上面插上兩支金釵，瞧著便妥當了。

瞿樂弄好後，便幫她梳妝。自己盤髮髻不大好旁，有人幫忙才弄得快。

柳兒哈了一口氣，暖暖手，兩人說著閑話。

「這兒也太冷了，才十月就下雪了，聽說這雪，二三月才化。」

瞿樂手巧，沒兩下就盤好了髮髻，還有空回她話：「是有些冷，這兩天就要穿襖子了。」

柳兒聞言，想到了她前兩日出去看到的場景，帶著幾分傷感道：「我們還能穿襖子禦寒，我瞧著外邊的百姓，現如今許多還穿著單衣。」

瞿樂聞言手一頓，這裡的百姓不富裕，一大家子人，湊不出一套棉衣棉褲。

兩人梳洗好了，就去前面伺候。

這個時候，秦桓跟陳毓秀正在說話。

秦桓神色擔憂道：「聽縣尉說，今年特別的冷，只怕要凍死不少的人。」

陳毓秀有些擔心，秦桓才上任就遇到這樣的事情，怕對他的考核有影響。

兩人說著話兒，這些事情秦桓也只是提一嘴。秦桓已經找人去向外地糧商購糧了，只怕今冬會有雪災，先囤糧以備不時之需。

冬日裡蔬菜少，瞿樂見現如今還有菘菜，就安排人積了幾大缸子酸菜，又挖了地窖存儲菘菜。

又囤了大量的黃豆，這些黃豆可以餵養牲畜，又能發豆芽，冬日裡補充維生素。

這時候，兩個小廝趕著十幾隻羊來，瞿樂正好瞧見。她身邊的柳兒問道：「這些羊弄來幹嘛？」

小廝道：「爺說天冷了，讓我們弄些羊來燉煮，暖暖身子，再給城防衛那邊送些。」

柳兒避開了羊群，說了句：「好大的膻臭味兒。」

那小廝笑道：「姑娘且避一避，這樣毛厚，又沒洗澡，可不膻臭嗎？」

瞿樂瞧著這羊群出神，柳兒喊了她好幾聲她才回過神來。

瞿樂瞧著羊，喊住了小廝：「你等一下。」小廝知曉這是太太身邊的管事丫鬟，就停下了。

瞿樂走近羊群，抓了一把羊毛，毛上都是污垢，已經結塊了。

柳兒驚呼：「姐姐別碰這腌臢物，手都髒了。」

瞿樂卻沒回她，只叮囑小廝道：「告訴廚房裡面的人，殺羊的時候，將這樣貌剃出來，就仍在這空地上，我有用。」

小廝不明所以，這臟臭的羊毛有什麼用？

瞿樂在旁邊的水缸洗了手，帶著柳兒去了正屋。

陳毓秀正在看賬本，見了瞿樂，就讓她一起看賬本。

瞿樂接了賬本，卻沒看，踟躕一下，還是開口了。

「奶奶，我心頭有個想法，若是成功了，能制出不少禦寒之物。」

陳毓秀微微一頓，皺眉道：「你說說。」

瞿樂道：「我瞧見這邊的羊，羊毛長，若是清洗幹凈了，能紡織成線，做成羊毛衣裳。現如今天還沒冷透，還能做些。若是成了，日後我們可以向蠻族購買羊毛，如果我們買得多了，那些蠻族會不會就不養馬，多養羊，那以後他們就沒有能力來攻打邊疆了。」

這些政事兒陳毓秀不大懂，但她直覺瞿樂說的這番話有禮。晚間秦桓下衙後，陳毓秀把瞿樂這番話說了。

秦桓聞言細細思索，拍腿叫好。對陳毓秀道：「沒想到奶奶身邊竟然有個女諸葛！」說著便要去找瞿樂詳聊，陳毓秀攔了。

陳毓秀：「大半夜的，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也明兒個再說。」

秦桓摟著她，激動道：「我的好奶奶，你我將有一番大造化了！」

陳毓秀不明所以，秦桓激動了半夜才睡著。一大早就派人叫來了瞿樂，兩人說了一個多時辰的話，秦桓就將這件事情交給瞿樂處理了，又喊來了錢忠。

秦桓指著瞿樂對錢忠道：「之後，你就跟在你樂兒姐姐身邊，她怎麼吩咐你就怎麼做，明白了嗎？」

錢忠心中疑惑，但嘴裡還是立即應下了。

瞿樂沒有想到秦桓會將這件事兒交給自己辦，她以為秦桓會找一個自己人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