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菖蒲、艾草掛好了。四周多撒點雄黃，端陽節快到了，蛇蟲鼠蟻多。」

「喜兒姐姐放心，定然不會錯漏一處的。」

說話的是一個小廝，才十一二歲，辦事兒很利索。

喜兒嗤笑道：「小猴子，可仔細點兒。我這邊交了差，你樂兒姐姐那邊還不一定過得去。」一般這種事情，喜兒辦好後，瞿樂會著人看看，會不會遺漏什麼，查漏補缺。

小廝岳兒邊掛艾草，邊回話：「喜兒姐姐放心，我們辦好了，樂兒姐姐也不會故意找茬的。」

「哼，知道就好。」

喜兒身邊帶著一個小丫鬟，是外面伺候的，進不了主子的房，又是個上進的，所以殷勤的跟在喜兒身後，唯喜兒馬首是瞻。

端陽節快到了，天氣逐漸熱了起來，喜兒額頭上沁了一些汗珠子，在日頭底下瞧著，跟白玉一般好看。

娟兒殷勤道：「姐姐，這日頭大，咱們去游廊上站著，免得姐姐這一身白皮子曬黑了。」

娟兒幫喜兒打著扇，讓喜兒去游廊那邊歇著，這裡有她盯著。

喜兒也不推辭，拿了扇子去游廊底下去了。

娟兒不是陳毓秀陪嫁過來的丫鬟，是秦府這邊的家生子，父母是底下莊子里的管事兒，拖了關係才把她送進少爺的院子。

本來，娟兒有一腔子熱勁兒，進來後想大顯身手，結果發現自己才能相貌在這府里也只是平常。

這府里最不缺的就是漂亮能幹的丫鬟，桓四爺的院子里能幹人也不少。那時候奶奶還沒進門，院子里的丫鬟們被青禾、白鷺兩個大丫鬟壓製得翻不了身，貼身伺候少爺的活計被這兩個人搶光了，就連端茶倒水這些，都是她們的人。

娟兒那時候總想找機會進屋子伺候，就因為討巧兒給桓四爺倒了杯茶，就被青禾、白鷺兩人好一陣搶白，吃了些苦頭。

現如今，她跟在喜兒的身後，倒是不怕那兩人了。

娟兒也絕了做爺們屋裡人的心思，想著在四奶奶身邊伺候著，以後嫁給個小管事兒，也是不錯的。

喜兒瞧著，這丫頭倒是個伶俐的，等安兒嫁了，這丫頭就能提進來做個二等丫鬟。

這時候，一個婆子提著兩個籃子進來了，喜兒問她：「你是哪兒的婆子，看著眼生？」

那婆子行了個禮道：「姑娘有禮，我是廚房的婆子，平日里少走動。最近廚房準備端陽節的宴席，人手不大夠，就打發我們這些粗使婆子來送東西了。」

「送的什麼？」喜兒揭開籃子上的布，是兩籃子的粽子。

婆子道：「是廚房送來的粽子，今午來不及做飯，主食就吃些粽子。」

喜兒嘖了一聲：「廚房的人越發會偷懶了。」

婆子訕笑沒有回話，這些都是給三等丫鬟粗使婆子吃的，那些體面丫鬟他們不敢這麼糊弄。

正巧瞿樂打發人查看各處有沒有缺漏，喜兒便讓這個丫鬟將東西提進去了。

午時，小丫鬟端來的飯食，喜兒與瞿樂一起吃飯，瞧見飯食裡面的大肉片，閑油膩不愛吃，就撿了點菜葉子吃。

「這廚房也是，這樣的飯食也敢端上來。」喜兒吃了飯，擦了嘴兒，不愛吃這些飯食。

瞿樂喝了點茶解膩，安撫道：「這幾日廚房忙，你且忍幾日。外面的粽子我今兒瞧了還行，下午你餓了可以嘗一下。」

吃完飯，瞿樂把分出來的菜用碗蓋住，這是給安兒與鶯兒留的，今日是她們伺候陳毓秀吃飯，午飯就耽擱了。

兩人閑著磨牙，喜兒道：「奶奶有了身孕，青禾、白鷺那兩人最近有些張揚，今日還敢跟我丈腰子了。」

陳毓秀懷孕了，秦桓就多歇在兩個通房那裡，青禾、白鷺兩人可不就蹦躂了起來。不過主子房裡的事情，瞿樂不好說，只道：「我們跟她倆不是一路人，且別管她們。」

喜兒回道：「我就看不慣她倆的張狂勁兒！」

瞿樂沒有說話，她知道喜兒的心思，喜兒只怕存了做房裡人的心思。瞿樂自己不想做什麼房裡人，卻不阻攔別人上進，世情如此，她一個小丫鬟又能做什麼？

吃了飯，兩人就去忙去了。

陳毓秀那邊，正跟秦桓說話。她壞了孕，總是厭食，不愛油膩的東西，最近廚房上的東西，她吃不了幾口，顯見著人都瘦了。

秦桓心疼，便道：「我們自己在院子旁邊設個小廚房，你愛吃什麼，就讓他們做。」

陳毓秀有些心動，卻有些顧慮。

「老爺、太太那邊都沒設小廚房，我們院子也不好弄。」

秦桓不在乎道：「沒事兒，我跟太太說，太太疼我，定然是允的。」

秦桓自有被大夫人撫養長大，母子之間的情分好，因此敢說這話兒。大夫人只生了一個女兒，被侯夫人抱去養著，母女倆的感情還比不上秦桓跟大夫人的。

大老爺離京出來做官，帶著大夫人與秦桓一起，當初本來準備帶著三小姐一起，三小姐自己卻不願離開京都，大夫人傷心了好一陣。

秦桓跟著出來，是為了備考。

秦家的祖籍是離這不遠的隔壁州府，他大哥佔了國子監的名額，他就只能回原籍趕考了。好在這些年的苦讀也有了結果，去歲中了舉人。

只等大老爺調回京後，再考下一科。

之後，端陽節宴會過了沒幾日，大夫人就安排人在兩人旁邊開闢出一個小廚房來，走大廚房的賬。

陳毓秀的奶媽子趙媽就管小廚房，她的兒媳做她的副手。

趙媽的兒媳，瞿樂見過的，曾經大家一起被賣進陳家，她娘是做流水席的大廚，她自己也有幾分手藝，後來就被趙媽看中，給自己兒子聘了來。

大家一般喊她趙大家的。

找大家幹活兒麻利，做菜水準也不差，蒸炒煮燉烤樣樣上手。小廚房只負責陳毓秀跟秦桓兩個主子的飯食兒，平日里倒也不忙。

趙大家的會做湯，燉得一手好湯，滋補養身正好。陳毓秀喝了也覺得好，終於長胖了幾分，大夫人因此還賞了趙大家的十兩銀子。

底下的丫鬟們，有想吃的，給小廚房一些錢，便能換換口味兒。

瞿樂喜歡喝湯，也要過幾次湯水。

喜兒端了一盤蘿蔔糕，吃著清甜，也不怕長胖。

「你忙完了嗎？」喜兒見瞿樂在做綉活，就問了一句。

瞿樂點頭，最近不忙，她其實挺清閑的，就做些綉活兒。

喜兒湊近了瞧，稱讚道：「你的綉活兒越發的好了，我怎麼綉都呆板得很，不及你的有靈氣兒。」

瞿樂放下了針線，洗了手，也吃了兩塊蘿蔔糕。

陳毓秀在裡間午睡，她們說話的聲音低。

喜兒低聲道：「聽說，明年咱們大老爺就要調回京里了，咱們也會跟著一起去京里。」

瞿樂神色一動，問道：「你哪裡得到的消息？」

喜兒得意道：「是四爺身邊的忠兒說的，他爹娘是侯府里的管事兒，他那邊有京里的消息。」

瞿樂思索，那這事兒就是八~九不離十了。

喜兒帶著幾分憧憬道：「不知道侯府是什麼光景了，定然是富貴至極！」

瞿樂想到自己日常聽聞的事情，反倒有幾分擔心。「只怕，侯府的日子沒如今這麼太平。侯府那邊不說其他，那些主子都不少。」

秦桓在安侯府第三代里排行老四，他上面有一個原配嫡出的大哥秦棣，還有兩個堂兄，三爺秦森，四爺秦樺，下面還有一個庶出的弟弟五爺秦檐，養在姨娘膝下。

侯府的小姐也不少，大小姐、二小姐已經出嫁，三小姐是大夫人的女兒，四小姐、五小姐是二老爺的女兒，四小姐是嫡出，五小姐是庶出。六小姐、七小姐是一對雙生子，是大老爺的姨娘生的。

這麼些主子，總有磕著牙的時候，摩擦不少。

而且大爺、二爺、三爺都成親了，膝下也有了子女，這麼些人住在一起，有那掐尖要強的，閑話都有幾籮筐。

聽瞿樂這麼一梳理，喜兒腦袋都大了。

喜兒嘆氣，想來這侯府雖然富貴，但日子只怕也不好過。

不過，她還是想去京都，看看那裡的繁華。

沒幾日，陳毓秀也得到了消息，她叫來幾個貼身丫鬟。

「樂兒，今後的時間你除了管賬，其餘事情都不要做了，只把那太上感應經綉了來。府里的老太爺信奉道家，你只管把這事兒做好。需要什麼，也無需跟我說，直接去庫房裡取。」

瞿樂應了。

陳毓秀又吩咐喜兒道：「你最近經心點，將後面那兩個盯緊了。」

陳毓秀再等兩月便要生產了，怕那兩個通房下黑手，她自己不做那些陰私事情，但要防著點那些小人。

喜兒應了：「奶奶放心，定不會讓那兩個擾了奶奶清凈。」

安兒翻了年就要出嫁了，陳毓秀給了她五十兩嫁妝銀子，讓她這段時間備嫁。把娟兒提了上了，充作二等丫鬟。

瞿樂得了任務，就去庫房找了一卷鴉青色的鮫紗，也不知道這紗如何紡出來的，光照下帶著微微細閃，看起來好不華貴。

又取了幾卷金絲線，還有上好的沉香，將這些東西記上賬。

每天綉經前先凈手焚香，念上幾遍經文，等心靜了才下手綉。

這樣下來，繡得慢，但結果喜人。

陳毓秀出了月子了，這經書才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