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晉鄴起了個大早，他頂著眼下的一片青色出現在衛生間，被自己滑稽的模樣差點逗笑。

簡單的洗漱之後，他換上了一套運動服出門晨跑。這個習慣他一直從大學堅持到現在，因為平日里學校事情比較多，所以他沒法騰出更多的精力去健身房。但身為一個極具誘惑力的1號，他又不得不對自己的身材嚴加管理。

沒錯，他是個同性戀。不需要誰引導，也不是因為自己對哪個男人情竇初開，而是從他看了第一部小片起，他就發現了自己的性取向與其他男性不同。

那時候他與同班級的好友一起，拉上窗簾關上燈，圍成一團看著手機熒幕里激情四射的畫面。其他人都興奮不已呼吸加重，唯獨他，沒有任何感覺。後來他無意間在手機網頁彈出的垃圾廣告里看見了兩個男人的顏色丨視頻，好奇心驅使，他點了進去，隨後便發現自己的下半身變得異常。

直到跑了三公里晉鄴才停下來，看了看時間，開車去學校差不多剛好。

他回家沖了個澡，換上了幹凈的白色襯衫，休閑的西褲，拿上了車鑰匙站在門口等電梯。

他的目光掃過對面的防盜門，有些幽怨。

剛進辦公室，就有眼尖的同事發現他的不對勁。

「晉老師，這才兩天不見，你這黑眼圈怎麼這麼深啊？」跟他同為心理學但職位是心理諮詢師的簡琛就著座椅一起滑倒他面前。

晉鄴擺擺手，「別提了，一晚上都沒睡。」

「失眠了？不至於吧？」簡琛是學校里唯一一個知道他性向的人，也是唯一一個知道他昨天剛離婚的人。

「不是，」晉鄴攤開筆電，「隔壁不知道住了個什麼人，都大晚上了還外放音樂。」

「這麼沒素質啊？」另一頭的一名女老師聽了，插了一嘴。

「不知道是沒素質還是我白天搬家吵到他了在報復我。」晉鄴其實覺得後者的嫌疑比較大，畢竟昨天搬完家自己沒有第一時間去致歉，所以被他報復回來可能性很大。

「晉老師，你搬家了？」那女老師抓到了重點。

晉鄴幹笑了兩聲，沒有確切的回答。

他鮮少跟人提自己的私生活，更何況被人知道他搬家那指不定要請客上門，他真的不想趨於表象的去維持大家的關係。

但同事們都很識趣，見他不想回應，也都沒有掃興的繼續這個話題。

「恢復單身的感覺怎麼樣？」簡琛壓低嗓子，在他耳邊悄悄出聲。

晉鄴盯著電腦的眼都沒有挪開，只是淡然道，「就那樣。」

「周末去銀河？」

銀河，是離他們這個區五公里外的一個GayBar。他第一次去，就是被簡琛慫恿的。那時候簡琛只知道他是個同，但不知道他已婚，沒辦法，誰讓男人平時連婚戒都不戴。

他去過幾次，但每次都敗興而歸，一是因為沒有遇見合適的，二是就算遇到了，他也沒辦法昧著自己已婚的事實去跟人聊騷。

「周末再說。」晉鄴應付了一句，便開始忙於自己手裡的課件。

下午晉鄴沒有課，便驅車去了一趟超市。家裡的雪櫃空空如也，日用品也幾乎沒有，他需要採買的東西還很多。路過外貿零食區時，他撿了幾樣自己愛吃的，然後又拿了一盒包裝十分精緻的餅幹。

回到家將近九點了，他在家裡找了個禮品袋把餅幹裝起來，然後寫了一張紙條塞進去，隨後開了防盜門出去。他站在鄰居家門口，敲了敲門，沒人應。片刻後他又敲了敲，還是沒人回應。

他將手裡的袋子掛在這家的門把手上，扭頭回了自己家。

翌日，他同樣準時出門晨跑，依然頂著一雙青色的眼圈，還是那樣幽怨地看著對面的防盜門。昨日他掛在門上的禮品袋仍然原封不動的在那裡掛著，他收回目光，下了電梯。

他今天的課比較滿，下了課後還在辦公室加了兩小時的班。本以為回去能早一些，這樣他就能和對面鄰居好好談談，可是到家一看時間，九點了。

晉鄴出了電梯，看著那扇門上掛著的袋子，陷入沉思。

少頃，他抬步上前，敲響了門。如他所想，依舊沒人應。

他斟酌了片刻，開口道，「你好，我是你對面新搬來的住戶。」

他側耳聽了聽，屋裡沒有絲毫的響動。

他繼續道，「我想跟你說聲不好意思，前兩天搬家吵到你了。」

死一般的沉寂。

晉鄴微微蹙眉，「我希望我們作為鄰居，還是和平共處，不要因為我那一次的打擾，你就每天晚上製造噪音讓我不能入睡。」

他有些撒氣般的重重在門上打了一拳，可那扇門依舊緊閉。

夜深了，晉鄴放下手裡正翻看的《愛與藝術》，看了看枕頭旁的手機，還差一分鐘十點。

他從床頭櫃里翻出耳塞，然後把今天剛買的降噪耳機連上藍牙，找了一個大自然音頻開始播放。

他平躺在床上，須臾，耳朵里傳來了不僅僅是水流的聲音，還有——動次打次動次打次，他聽不明白的音樂聲。

「我真服了。」他摘下耳機取下耳塞，趿著鞋再次站在鄰居家的門前。

咚咚咚——

咚咚咚咚——

門都要被敲爛了，可還是不見人來開門。

「你有完沒完？」晉鄴沉著聲沖著門喊，「你這樣就算擾民了，我可以報警。」

他就像是個獨角戲演員，在門口來來回回走了幾圈，嘴裡一直不停罵著，但從始至終，都只有他一個人。

他明天還有早課，實在是不想多生事端，最後，他打了個哈欠，再次開口，「如果你明天還是這樣，那我就只能報警處理了。」

回到自己的卧室，他抱上了被子和枕頭，轉身進了次卧的門。

次日出門，晉鄴覺得心口有些難受。

對面住戶的門口罕見的放了一袋垃圾，透明的垃圾袋裡裝滿了速食盒子，最上面，是晉鄴前兩天掛在他門前的禮品袋。晉鄴甚至都能從那個禮品袋的邊角，看見從裡面露出來的餅幹包裝，還有自己寫了「很高興與你成為鄰居」的字條。

他忍了忍，還是沒有去砸爛鄰居的門，畢竟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不是，雖然他媽一次也沒見過！

下午白瀾的電話打了過來，晉鄴有些意外。

「晉鄴，你搬好家了？」白瀾的聲音依舊很動聽。

「嗯，已經住進去了。」彼時，他剛關上筆電準備回去。

「怎麼這樣，搬了新家都不請我過去坐坐嗎？」那頭傳來嬌嗔的聲音。

晉鄴看了看時間，「那你這會兒有空嗎？」

「有啊！當然有！」

「在哪兒？我去接你。」

約定好後，晉鄴先是駕車去超市買了一些新鮮的海鮮，他知道白瀾喜歡吃，然後再繞路去接她。

「怎麼想到在這兒買房？這房價不低哦。」白瀾知道他不是缺錢的主，但畢竟前三年剛買過房，而且那套房還留給了自己。

晉鄴微微頷首，「是不低，但房子嘛，還是要住得舒服。」

電梯門打開，晉鄴走在後面，剛邁出一隻腳，鄰居家的門就開了。

他抬眼望了過去，沒看見人，只有一隻白皙健碩的手臂伸出來，往門口又放了一袋垃圾，與早上還沒丟的並排。

他本想出聲叫住他，但迎上白瀾疑惑的目光後，他猶豫了。如果這時候跟他談得不愉快導致吵架，那豈不是枉費白瀾跑一趟。

「怎麼感覺你看你鄰居的眼神這麼不友善啊？」進門後，白瀾點穿他。

晉鄴低頭換上拖鞋，淡淡道，「還沒打過照面，但感覺不是個什麼好人。」

哪家好人半夜不睡覺放音樂蹦迪啊？

白瀾沒有多問，自顧自的參觀起他的新居。

「哇塞，你這書房簡直一比一復刻啊？」她站在書房門口，看著裡面和以前那個房子一樣的布置。

「東西都是一樣的，就是換了個地方放，當然沒什麼變化了。」他提上菜徑直向廚房走去。

「怎麼你現在不在主卧睡嗎？」她看著主卧床上那張僅有的床單發問。

晉鄴抬了抬眼皮，「嗯，暫時睡在次卧。」

本來次卧是留著他父母偶爾過來或者朋友來的時候住的，床單也都鋪好了，就是沒放被子枕頭。但這兩天苦於鄰居的噪音折磨，只有在次卧時，他才能稍微睡著。

他將客廳的投影打開，讓白瀾自己去找節目，然後孤身在廚房忙上忙下。

兩個小時後，餐桌上就擺好了五菜一湯。

白瀾看著桌上豐盛的佳餚，有些微微出神。

「晉鄴，你還別說，咱倆結婚三年了，好像像這樣坐下來吃頓飯的次數寥寥可數。」

晉鄴倒是沒想到這個，「是嗎？可能是大家同時在家的機會比較少。」

「怪我經常不回去，」白瀾挑了一塊魚肉，味蕾被鮮香激活，「真可惜，以後都吃不到這麼好吃的菜了。」

晉鄴勾唇笑了笑，「怎麼會，你想吃隨時過來就好。」

「那怎麼行，」白瀾拒絕到，「你以後要是找到心儀的人了，那我過來像什麼話。」

「哪兒這麼好找。」晉鄴將碗里剝好殼的肉遞到她碗里。

一頓飯後，晉鄴開車將她送回以前兩人的婚房，在保安極度好奇的目光下又打了個轉將車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