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安睡著了。

做的夢亂七八糟，他夢到第一次見宋回魚那天，身旁的同學告訴他：這個人很奇怪，很冷漠，和誰都親近又都不親近。

迷迷糊糊間又流下眼淚，他被臉上的濕潤驚醒，望著陌生的天花板輕輕嘆氣。

房間不冷，樓下各種各樣的吵鬧聲愈演愈烈，幸虧休息室的隔音效果好，沒有影響到江雲安。

「醒了？」

莫無聞讓江雲安換掉皺巴巴的衣服，揉了揉他的頭髮，聲音非常輕：「安安，我帶你去調酒室，你不是覺得調酒很解壓嗎？」

「我不會。」

江雲安努力擠出笑容，可他眼睛太紅了，看上去更可憐，莫無聞冷了臉，捏住他的耳垂，語氣複雜：「我想不通，這麼好的安安，他怎麼捨得？」

江雲安被保護得很好，他習慣性對所有人釋放善意，性子並不驕縱，永遠把笑容掛在臉上，莫無聞就是被這樣的江雲安暖了心。

他過得太糟糕了，看不到未來的人生是黑暗的、沒有一點意義，尋死之際被江雲安救下，無奈接受小倉鼠笨拙的照顧。

這隻小倉鼠是他的恩人，他唯一的朋友。

江雲安現在的狀態並不適合調酒，可他沒有辦法，只要一靜下來就會想到宋回魚，所有的回憶紛紛襲來，一遍又一遍的，像極了嘲諷。

「你隨便弄了玩，覺得哪些顏色好看可以倒一起，我這邊還有事，要是想離開不用刻意和我說，到家發個消息就行。」

莫無聞邊說邊打字，他眉頭緊鎖，手指滑動得極快，突然，他「嘖」了一聲，存了氣似的將手機扔到沙發上。

「怎麼了？」

江雲安將綠色和藍色的酒混在一起，竟然不難看，他目露擔憂，而莫無聞還在笑：「沒事，和一個傻X聊天聊煩了。」

「你繼續，別喝啊，千萬別喝！」

在江雲安再三保證不亂喝的情況下，莫無聞才放心關上門下樓。

莫無聞一走，就彷彿把所有熱鬧都帶走了，只剩下冰冷和清寂，江雲安盯著面前的瓶瓶罐罐，心一寸一寸冷下來。

他很少思考與宋回魚合不合適的問題，宋回魚看似很冷，實際上話不少，江雲安面對他時也算半個話嘮，可…就是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們聊不到一起，被愛情蒙蔽雙眼的江雲安根本意識不到這是個大問題。

人真的很奇怪，一旦濾鏡戳破，就會自動捕捉全部細節，然後進行分析，最後得到一個令自己失望的答案。

調酒室的燈光足夠亮，純白的髮絲在燈下恍如發光，江雲安盯著他自己調的酒，鬼使神差的抵在唇邊，白皙漂亮的手指與混合的液體相得益彰，延伸出誘人的青澀。

酒的氣味不難聞，隱約可以嗅出兩種果香，他失了魂似的一口接一口喝，等喝到杯底時，江雲安臉頰通紅，頭昏昏沉沉的，看東西都有重影。

他驀地委屈起來，心臟處如同有東西壓著，很悶很悶，江雲安搖搖晃晃起身，腳底下打飄，也不知哪來的勇氣，他擰開門把手出去，一步一步朝樓下走去。

昏暗的環境和五顏六色的燈光增添了不少鬱悶，酒勁一上來就很難受，江雲安捂著嘴，有點兒想吐，不流通的空氣夾雜著許許多多味道，形形色色的人和重疊的幻影，讓江雲安徹底暈了。

走著走著，他撞到一個人，一股薄荷的氣息迎面撲來，江雲安試圖睜大眼睛，可惜前面霧蒙蒙的，腦子越發昏沉，直直軟了身體。

沈之讓瞳孔一縮，快速將人摟到懷裡，高大俊美的男人在這種環境下格格不入，強勁的氣勢和冷漠的態度完全迷糊了那張臉帶來的衝擊。

跟在後面搖搖擺擺的陳樂陡然清醒，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我的天？！你還是我認識的沈之讓？你竟然…你竟然摟著他？哎不是，我知道他長得好看，可這年頭不興撿屍啊，那是要被獸人所請去喝茶的！」

「沒有撿屍。」

沈之讓鳳眸一沉，閃過的愉悅和激動全全掩藏，他像得到心愛獵物的獅子，慵懶矜貴：「是撿到老婆了。」

「哈？！」

陳樂眼睜睜看著沈之讓將江雲安帶走，雙眼發黑，連忙追出門：「卧槽！卧槽！老沈！這真不能撿！！這他嗎江家的小少爺啊！被他哥知道你就完了！你會被開除男人籍！」

喝醉的小倉鼠已經被獅子扣到副駕駛，沈之讓挑了挑眉，剪裁得體的西裝被他穿出了斯文敗類的感覺，男人神色淡漠，轉過頭看向傻眼的陳樂：「哦。」

「哦？！哦？！你哦個屁！我跟你講兄弟，江雲白我就不說了，他的手段你也知道，關鍵就是方含溪，她要是知道你把江雲安帶回去，會弄死你的！！」

陳樂急得要跳腳，沈之讓的另一半難道不是工作嗎？這男人以後不是要和錢過一輩子的嗎？怎麼偏偏今天轉性了？偏偏還是江雲安！

「兄弟，老沈，爹，我親爹！您千萬別衝動，大美人那麼多，咱不缺這一個對吧？雖然江雲安確實好看了那麼一丟丟…」

陳樂的拇指和食指比劃出一個距離，臉都擰巴在一起，眼睛微眯，後背出了一身汗，他幾乎要破音：「這人真的不能帶走啊！！」

沈之讓關上副駕駛的門，從口袋裡掏出另一把車鑰匙扔到陳樂腳邊，一副油鹽不進的態度：「真可惜，我就要他。」

沈之讓的車開得飛快，獨留下陳樂張著嘴愣在原地，他揉了一把五顏六色的頭髮，低下頭撿起地上的鑰匙，懵懵道：「不對啊，這貨不是來接我的嗎？」

「沈之讓你個%*#*250*！」

「還撿到老婆？！你他媽撿到的是閻王！！完了完了，保不住了，沒得用了！！」

陳樂還在這邊罵罵咧咧，而沈之讓則哼著輕快的旋律把小倉鼠朝家裡帶，他眼角眉梢間掛著溫柔。

車裡是薄荷的香氣，還有輕微的酒香隨著江雲安的呼吸飄出來。

「好久不見，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