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此刻雙手背在身後，微彎著腰，走在444路巴士里剩下的幾個人前面，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似的說話:「第四批了，第四批了，一共四十四個人，湊夠了，湊夠了。」

段南七聽了這話，心裡不適的皺起眉頭，就想走到老頭面前，問問他到底什麼意思。

然而還沒等他開口，身後突然竄出來一個人，直接一個大跨步，走到老頭面前，伸手攔住老頭的去路，很是挑釁的樣子，抬起頭，看著剛要邁步的段南七，得意的仰著下巴。

是那個一直坐在車後座的皇帝男，段南七心想，突然冷著臉，懶得搭理他。

他本意是不想在一開始就挑起鬥爭，然而皇帝男卻以為是段南七怕了，不敢上前招惹自己，所以，臉上的笑更深，一副戰勝了對方的鐵公雞模樣，豎起尾巴，高昂著頭顱，眼裡都帶著驕傲，開口也沒避諱任何人道:「老頭，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什麼第四批？什麼四十四個人？」

老頭聽了這話，慢慢抬起頭，挺直脊椎，直勾勾的看著眼前攔住自己的男人，一句話不說，直把皇帝男看的頭皮發麻，不自覺的向後退了一步，有些害怕方才作罷。

老頭繼續往前走，不搭理皇帝男了。

剩下的幾個跟班眼見自己的「主子」受到如此侮辱，趕緊上前安慰，段南七兩人卻是理也不理，跟著老頭就走了。

校長辦公室里，老頭看著屋子裡滿滿噹噹的，正好四十四個人的隊伍，開了口:「我們風門國小啊，又小又破的，好多老師來了之後適應不了這裡的環境，嫌棄這裡條件不好，就走了，就我和小張老師一直駐守在這裡，一直守著學生，我之所以讓小張老師給你們發郵件，就是覺得你們都是一些好孩子，所以啊，一個月的時間裡，你們一定要交孩子讀書識字，他們都是幼兒園剛上來的。」

段南七聽了這話，轉頭看向一開始存在感很低，突然被點名之後，才慢慢出現在他們這些人眼裡的所謂的小張老師，心裡有些嘀咕。

小張老師是一個穿著一身黑色西服套裝的三十歲以上的中年女人，據學校門口的告示欄上說，她曾經教過很多屆風門國小的學生，別看她年紀不大，但任教時間卻很長，曾經一度被評為十佳教師，送出去很多考入重點中學的學生，是所有家長稱讚和擁護的對象，也是這次主動給他們發消息的人。

此刻，校長看著小張老師，又看了看所有在場的人，沒說話，倒是小張老師，聽見校長點名，趕緊笑著道:「校長過譽了，我是一名教師，守護孩子是我的職責，孩子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才是最重要的，這才是老師眼裡的乖寶寶，這樣的孩子，老師最喜歡了。這樣吧，剩下的事情就由我來安排吧。」

校長點了點頭，沒再開口說話了。

小張老師直接走到人群里，很是和藹可親，說話嗓音溫柔又細膩:「走吧，我給你們分配工作，校長年紀大了，喜歡安靜，我們不好打擾他。」

說罷先一步離開了辦公室。

「請你們來的目的就是學校今年的學生人數突然增多，但教師人手不足。」小張老師一邊往前走，一邊對著身後的人說:「今年本該不該叫你們教一年級的，可是四年級的老師去教五年級畢業班了，以此類推，一年級的老師就沒了，我是負責全學年巡查的主任，雖然也有教課，但其實參與並不多，所以，除了五年級升學班不需要你們之外，其他的學年，你們都要分出十一個人，分別教授不同年紀的課程，為了公平起見，一會兒抽籤決定，行了，還有什麼想問的，抓緊，一會兒要去給孩子們上課了，孩子們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這才是老師眼裡的乖寶寶，才是老師最喜歡的。」

段南七聽了這話，轉了轉眼珠，試探性的開口問:「我們只需要教授我們所負責的課程，不需要關注孩子的身心健康或者其他的嗎？」

小張老師聽了這話，沒有立刻冷臉，而是抬起眼皮，看了看段南七，皮笑肉不笑道:「當然不是，風門國小提倡學生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我們作為老師的，不僅要關注孩子的學習問題，還要注重身體健康心理健康，但我還是那句話，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這才是老師眼睛裡的乖寶寶，才是老師最喜歡的。」

段南七聽了這話，心裡多少有些不舒服，當然，不舒服的不止老師的話，還有她看人的眼神。

不過他忍了忍，沒有當場發火，而是後退了一步，遠離小張老師的桎梏，上旁邊消化去了。

戚燼見段南七跑一邊去了，也沒跟著，只是站在原地，看了看學校教學樓里的布景，又看了看構造之後，才開口，對著小張老師冷冷的問道:「學校的學生都要在學校里住嗎？」

小張老師聽到了自己喜歡的問題，翻臉比翻書還快，笑著開口道:「是啊，住校可以有效增加孩子們的學習時間，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這才是老師眼睛裡的乖寶寶，才是老師最喜歡的。」

「那也在學校食堂吃？能保證孩子們的營養嗎？」有人插空問道。

小張老師有點不高興，看著走過來的女孩，大聲道:「請不要質疑我們學校的專業性，我們學校送出去不下一千名學生了，個個身體倍棒，家長也從來沒有投訴過我們。」

「那，那孩子們每天上課的時間大概是...」問話的女生被她的眼神嚇了一跳，趕緊轉移話題。

「早上八點到晚上八點，每天中午十一點半午休，下午一點半上課，早自習晚自習自願，但我還是希望各位老師按時來班級，不要遲到，畢竟比起孩子們的前途來，我們的睡眠算不了什麼。」

段南七聽了這話，心裡疑團更大。

明明他記得今天早上看的郵件上門標的上班時間是早八晚六，怎麼還是的上課時間就成了早八晚八了？

這裡面一定有貓膩，段南七不動聲色，想繼續聽別人的問話。

然後小張老師卻直接來了一句:「行了，沒別的事就抽籤吧，孩子們快上課了，得抓緊時間。」說完從兜里掏出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準備的紙條，遞到所有人面前。

大家都不敢第一個上，就連皇帝男也在察言觀色，眼神直勾勾的盯著段南七和戚燼看，一副貪生怕死，生怕比別人早死的模樣。

戚燼心裡沒那麼多彎彎繞，見沒人抽，自己的搶先一步，拿了一張在自己手裡，而段南七本來想緊隨其後，跟著戚燼的，哪知道還沒到跟前，就被不知道突然抽了什麼風，搶先一步跑上來的皇帝男一把撞開，要不是戚燼扶了他一把，估計他今天就得後腦勺撞花壇，摔個好歹。

段南七有些生氣，抬起頭，想也不想的對著皇帝男大喊一句:「幹什麼？沒看見旁邊有人啊？著什麼急？」

皇帝男見他還敢對自己大聲嚷嚷，當場回懟:「你自己走路不看路怪的了誰？再說了，誰讓你橫衝直撞了？我過來抽籤你就非要湊熱鬧，腦子有病？」

「你...」

「抓緊抽籤，孩子們就要上課了，不要耽誤孩子們上課的時間。」小張老師的聲音冷冰冰的傳進每個人的耳朵里。

戚燼適時輕輕按了一下段南七的胳膊，對著他看過來的目光搖了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

段南七看著他漂亮的面無表情的臉，想了想，決定忍了。

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於是他非常鄙夷的對著皇帝男豎起了兩隻中指，高高豎起，非常不給面子，差點把皇帝男氣的嗝屁升天。

皇帝男氣的很想不管不顧的給他兩嘴巴，但小張老師一直在催促趕緊抽籤，不要耽誤學生上課，他也只能就此作罷。

但心裡痛恨和嫉妒段南七的火焰越來越高，就要到了冒出來的地步。

戚燼抬眼皮，看了他一眼後面無表情的收回。

最後，段南七抽到了四十四號。

他低著頭，看著紙條上很是不吉利的數字，第無數次的嘆息，加跟戚燼抱怨:「你看我這什麼運氣啊？抽個四十三也行啊，直接來個四十四，四十四，死是死啊，這不立馬咒我歸西嗎？」

戚燼眼神都沒給他一個，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冷著臉，面無表情，卻開口道:「別胡說。」聽語氣，似乎是有點不高興。

段南七並沒有注意他的小情緒，正想反駁一句「我哪有？」小張老師又開口道:「今天是你們進入校園的第一天，就先觀察一下校園四周，不要去上課了，對了，對上課有興趣的老師可以趁著沒事，去各班旁聽，你們手裡的紙條留好，這既是代表你們上課的班級，也是你們宿舍的樓層和床位編號，風門國小教師公寓四人一間，按時熄燈按時休息，不得串寢，不得熄燈後大聲喧嘩，晚上十點半後，不準在走廊逗留，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這才是老師眼睛裡的乖寶寶，才是老師最喜歡的。」說完對著在場所有人開口笑了笑，轉身走了。

然而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戚燼和段南七的心裡，都感覺到了毛骨悚然，以及周身空氣中滿滿的惡意。

此刻，所有人做的統一動作，不是去查看這個學校到底怎麼回事，居然都是將目光收回，迅速低頭後，查看自己親手拿的那張紙條的數字，冷酷而又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