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做這頓飯的時候，簡直是如芒在背，頭皮發麻。

因為親完喬十之後，那傢伙非但沒有乖乖地離開廚房，反倒坐在旁邊的小板凳上邊看自己做飯邊哼起小曲兒來。

顧安好幾次被喬十炙熱的目光嚇得差點手抖將整罐子的鹽灑進菜里。

他想讓喬十齣去走走，能去哪裡就去哪裡總之不要待在廚房，可他一想起現在笑容滿面陽光燦爛的喬十曾經面目猙獰的模樣，就嚇得直打寒顫，這樣的念頭唰啦一下也就被自己塞回腦子裡。

喬十哼哼小曲兒也就算了，他見顧安做完一道菜之後還要捋起袖子洗地上放著的另一株大白菜，又坐不住了，挽起袖子也湊過來說是要幫顧安洗。

可憐膽子小的顧安被嚇得飈出了速度，在喬十靠近自己之前就三下五除二地將白菜洗得幹幹凈凈。

喬十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悻悻地坐回板凳上。

沒一會兒，好動的喬十便又坐不住了，趁著顧安不注意，三步並作兩步悄悄地來到他身後。

顧安一個不經意轉過頭，被不知何時放大的喬十的臉嚇得慘叫出聲，手上一松，整罐子的鹽嘩啦啦地往鍋里灑。

「完了……」顧安心急如焚地伸手往鍋里撈，卻被剛炒熟的大白菜燙得立馬縮回手。

「小心點。」喬十一手握著顧安被燙的那隻手，用力一拉便將這瘦小的少年一把拽進自己懷中，繼而伸出另一隻手將鍋里的鹽罐子撈出來，最後蓋上鍋蓋。

「你……不燙嗎？」顧安早已經忘記自己被燙的那隻手，直直地望著喬十有些發紅的指節，輕聲詢問道。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語氣中帶了淡淡的關懷。

「幹嘛，你心疼我？」喬十心裡的煙花炸了一圈又一圈，面上卻做作地直綳著，寡然淡然。

顧安微微紅了臉頰，垂頭不語。

喬十隻好將自己被燙得通紅的手放在顧安眼皮子底下秀了又秀，半隱忍半悲涼又做作地道：「我已經習慣了。你看我這隻手啊，滿是疤痕，有被刀劃傷的，有被腳踩傷的，還有被煙頭燙傷的。這麼多痛我都一聲不響地挺過來了，所以剛剛那都是小事兒。」

顧安微微抬起小腦袋，望著喬十滿是傷痕的手看了半天，又小心翼翼地轉過頭，悄悄地盯喬十一眼。

卻不想喬十一直在看他，顧安驚得像只小兔子一樣立馬縮回腦袋。

「……以、以前，被弄傷的時候……會疼嗎？」顧安垂著頭，低低地對著地面囁嚅道。喬十看到這小東西的耳根子通紅通紅的。

「當然會疼了，不止是身體上的，還有心靈。你什麼都沒經歷過，當然不知道獨自一人被群毆的時候有多無助。不過都過去了不是麼。」喬十抑制住胸腔內幾欲噴薄而出的異樣情愫，盡量將自己的聲音放得淡然，可顧安卻還是聽出了期間夾雜著的一絲落寞。

「季……季風他不是你的朋友嗎？」顧安這回總算，鼓起勇氣對上喬十的眼了。

「他又不是我媳婦兒，怎麼可能每時每刻跟著我。頂多知道我被人揍了之後拉著我回去報仇。」提起季風，喬十落寞的目光中總算升起了一星點的光芒，「他季風會是我喬十這輩子最好的兄弟。」

顧安還想再說些什麼，可盯著喬十那張讓自己有心理陰影的臉，最終還是沒能大聲說出口，只低低地垂著頭喃喃了聲兒。

後來聞到鍋里傳出的焦味兒，顧安便手忙腳亂地掙脫開喬十，去揭鍋蓋了。

喬十仍舊杵在原地，保持著剛剛那個動作，好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他……他剛剛……似乎是聽見顧安很輕很輕地說了聲……

——以後要小心一點，受傷會痛的。

喬十覺得，全世界的煙花再一次啪地悉數炸開在他面前，絢爛得讓他幾乎睜不開眼睛。

用這種語氣對他說過這種話的人，除了他死去的母親，全世界就只剩顧安一人了。

全世界，只剩顧安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