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發第三天早上，14號清晨六點多，刑警隊迎來一對上了年紀的夫妻，他二人身邊跟著個年輕小夥子，染了一頭紅毛，皮膚有點黑，還長了不少痘，低著頭一直在玩手機，時不時發出幾聲猥瑣的笑。

是老頭先開的口，「陳婉死了？」

寧玉皺眉，「二位是被害人家屬吧，先跟我過來認一下屍。」

然後刑警隊就上演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老太太絲毫不顧及形象的坐在大廳打滾，哭咧咧指責這幫警察沒人性，沒經過家屬同意就動了刀，一套封建思想搞得寧玉頭都大了。

「她是非正常死亡，程式上法醫是可以不經過家屬同意進行屍檢的。」

江尋川示意寧玉別搭理，老太太鬧騰了二十分鐘之後累了，一個勁兒的大喘氣，這時候江尋川才給她倒了杯水。

「來，辛苦老太太起來配合一下調查。」

「調查什麼？人都死了還調查什麼？」

寧玉皺著眉頭，「你女兒沒了，被人殺的，你就不想抓住兇手？」

「俺不知道，一天天在外頭不著家，也不養這個家，活著死了有什麼區別。」

江尋川果斷將倒好的水送進了自己嘴裡，若無其事道：「她名下財產有將近兩千萬，你們是第一順位傳人，撇開給孩子的那一部分，能分到不少。」

老太太估計這輩子都沒聽過這麼多錢，直接暈了過去，一旁的精神小伙立馬放下手機，震驚道：「兩千萬？！」

「能不能配合調查？」

「能能能能能！哎呀爹，趕緊弄起來，別丟人了！給人警察同志添麻煩。」

說是配合調查，但也沒多大用，陳婉在和段瑞彭離婚之後，也跟娘家這邊斷了聯繫，電話不接，住處不定，她這個弟弟陳飛甚至還到段瑞彭家鬧騰過，住下就不走了，折騰的段瑞彭實在沒辦法，陳婉給家裡打了錢，陳飛才離開。

後來段瑞彭搬了家，換了工作，這才擺脫這一家狗皮膏藥。

「您說，有她這樣當姐的麼？」

「陳飛是吧，你多大了？哪兒工作呢？」

「二十四，我有我姐。」陳飛臉上滿是不耐煩，「就說這兩千萬什麼時候能給我吧。」

「我給你普普法。」江尋川道，「是給你爹媽，不是給你，第一順位傳人是父母，配偶和子女，在沒有遺囑的情況下，這三方會按照一定比例分割財產，父母所佔的比重，是低於子女的。」

「那也能分到不少呢，我爹媽的不就是我的。「

江尋川沒話說，「案子不破錢沒法給。」

「那快破啊！」

「好，我們儘快，家屬回去等通知。」

爛俗。

爛俗的事情見得多了，人便不會再一腔熱血。

只剩冷靜，麻木，游刃有餘。

江尋川坐在桌子上，翹著腿點上一支煙，嘬了兩口就覺得沒味兒，捻滅了半根。

不多時，那位180開頭的機主也趕到警局配合提供線索，她叫柳思思，長得十分漂亮，有一種恬靜的美。

季之翊將人請到了接待室。江尋川緊隨其後，帶上房門。

「陳婉呢，是我閨蜜，前幾天不是說有獅子座流星雨麼，那多浪漫啊，我們幾個姐妹就約好了，去星落山看星星，我們還約了攝影師，要拍幾組最美的照片…」

辦公桌上，錄音筆的指示燈一閃一閃的，柳思思說著，開始翻看手機，將一張張照片滑動給面前的兩位警官看。

照片上的幾個女孩子打扮的明媚又動人，尤其是陳婉，她的笑容最是燦爛，穿著白球鞋短裙，在照片里蹦的老高了，一看就是發自肺腑的快樂。

「我們在山上玩了兩天，12號下午各自回家，我們約好了到家後互相報平安，可是群里始終沒有她的消息，我…我沒想到…」

季之翊起身，給這位姐姐又是倒水又是遞紙巾的。

「我想不到她怎麼就…回去的時候她說她男朋友來接她，我還很放心來著…」

「男朋友？」江尋川十分敏銳，「什麼男朋友，具體說說。」

柳思思紅著眼圈搖了搖頭，「沒有…我不知道他叫什麼，也沒見過，婉婉說他們還沒有正式在一起，等正式交往會帶給我們看的，我記得她說過，這個男生是她的初戀，高中時候在附近的一個集訓學校認識的…」

江尋川看了一眼季之翊，問道：「還有什麼線索嗎，再想想。有關她在學校的事情都可以。」

柳思思擦著眼淚，連連搖頭，「我想不起來了…」

「沒關係，姐姐再喝口水。」季之翊輕聲哄她，「她跟你們出去玩都帶了什麼東西嗎？手機錢包什麼的。」

「恩…她帶了換洗的衣物，帳篷睡袋什麼的，化妝品…女孩子出來玩，不就帶那點東西麼。」

「她的現住址有嗎？」

「有，她現在住公寓，剛收拾出來的，我寫下來吧。」

季之翊給她遞紙筆，江尋川繼續問道：「說說12號當天的具體情況吧。」

沒有情況，一切如常，柳思思和姐妹們吃完烤肉後一起收拾好帳篷和行裝，送她下山，當時天色漸晚，陳婉上了一輛黑色轎車，距離較遠，看不清牌子和車牌，也看不清車主的樣貌，只隱約瞧見是個男人。

「那時候都快八點了…」

江尋川想了想，「一會方不方便帶上我們痕檢，去一趟事發位置？」

柳思思點頭，「方便的，啊對了，婉婉沒離婚之前，好像就跟他有點不清不楚了，她經常來我這兒語音電話聊天。」

江尋川嘆了口氣，這年頭愛打電話的人真是越來越少了，他忽然想到了什麼，於是又問道：「你知道她用什麼牌子的手機嗎？」

「啊，知道，是…」

江尋川猛地站起身來，停掉了錄音，大步流星走向辦公區，兩嗓子集合了隊員，雷厲風行的架勢不由得令人心潮澎湃。

「顧妁，一會開車跟柳思思去一趟星落山，寧玉季之翊，跟我去被害人家裡調查線索，白鴿跟進學校，剛剛得到被害人的手機型號，陳星奇留下查雲端記錄，有任何發現立馬報備，都聽明白沒有！」

「是！隊長！」

江尋川動作神速，寧玉也不敢慢，他抱著他的寶貝物證工具箱子竄上了後座，江尋川見季之翊上車，難得誇了他一句，「還真跟學校有關係。」

「所以你不要質疑少爺做出的任何一個判斷。」

江尋川就知道不能誇他，也不跟他客氣，兩根手指抵著他腦門使勁兒戳，「你這心態幹警察有問題！我告訴你…」

「我知道我知道。」季之翊連忙握住他的手拉下來，「我檢討，我的心態要端正，不能高人一等，我明白，開車。」

傲氣。

張揚。

所以說季之翊不能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