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江遠的檢查結果出來了，不是胃潰瘍。胃部的灼燒感，是他早餐吃了辣椒導致的。

聽到不是胃潰瘍，君少斂幾不可見地鬆了口氣。

不過聽醫生的意思，如果陸江遠再這麼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胃潰瘍也是早晚的事。

之前023說『胃潰瘍』的時候，君少斂就猜到，這應該不是什麼小毛病。在陸江遠檢查的時候，詢問了醫生後，君少斂才知道這毛病可能導致的後果。

或許在遇見君少斂之前，『胃潰瘍』只是一個為了推動劇情而存在的病症，但現在，這件事既然已經被君少斂知道了，斷不會再讓這個病症出現在陸江遠身上。

辣椒傷胃，以後可以把這個調料踢出食譜了。

陸江遠還在病床上睡著，護士給他打了止痛藥，他的臉色好了不少。只是他現在躺在純白的被褥里，再怎樣好的氣色，都被環境渲染得蒼白了許多。

君少斂坐在小沙發上削蘋果，手指靈巧得不像個養尊處優的皇帝。時不時地抬頭看看掛在架子上的水，確認陸江遠還沒有醒來的跡象。

也不知道陸江遠多會兒會醒，君少斂一邊啃蘋果，一邊翻出一張聯考題研究。

他記得，聯考題就是最終的考試卷，類似於舉人蔘加會試。

君少斂登基沒多長時間，還沒等到春闈就已經去世了，也就沒有過一把『出題人』的癮。

不過，他還是能夠猜到一些出題人的意圖。

要考察的東西就是高中範圍內的，聯考的目的是為了篩選人才，正常情況下不會出現超綱的現象。

既然是這樣，那就好辦了。

結合近七年的聯考題，將同一類型的題所考察的知識點進行篩查，大抵就是考試的重點。至於其他的知識點，倒也不用記憶得那般深刻，隨意練習一下就可以了。

得到這樣可以走捷徑的方法，陛下當然不會如古代最迂腐學子那般死讀書，索性在閑暇之餘研究一下聯考試卷。

「咳……咳咳……」

聽到聲音，君少斂抬頭。

陸江遠果然已經醒了，正拿著水杯喝水呢。

就是這樣半倚著，喝水時難免會嗆到。

見狀，一向不會照顧人的陛下邁開金貴的腿，把陸江遠扶了起來，連個枕頭都不知道給人墊上。

不過陛下還是有常識的，摸到水杯里的水涼了，給往杯子里添了些熱水。

這直男行為看得陸江遠一陣汗顏。

大可不必這樣，他是有胃病，但還不至於連口涼水都喝不了。

陛下才不去理會病號本身的意願，他堅信，強硬手段才是讓人臣服的關鍵。

當感受到手裡水杯的溫度，陸江遠才看出來，君少斂這是壓根沒打算和他商量。

「你……」陸江遠忽然想起，計程車上他模糊聽到的話，可等到開口詢問時，還是有些猶豫，「你在路上，是不是跟我說了什麼？」

君少斂看他半天吐不出一個字，還以為他又有些不舒服，都準備好按床頭的呼叫鈴了。沒想到陸江遠只是對他的身份感興趣，不得不讓君少斂放下蠢蠢欲動的手指。

他還沒試過這個鈴呢，真遺憾！

「哪句話？」陛下沒玩到呼叫鈴，就想逗一逗病號。

聽他這樣說，陸江遠還以為他要否認之前的說法，急忙道，「之前在車上，你是不是……」

「我是君少斂。」見陸江遠著急，君少斂收起了逗弄的心思，打斷他的話。

如果不是醫生的叮囑，不能讓某病號情緒起伏太大，陛下是絕不會放過他的。

得到肯定的回覆，陸江遠鬆了口氣，隨後他的心又提起，「那洛承安呢？」

「他還在，不過現在不能說話。」君少斂不情不願地和盤托出。

據主神系統所說，洛承安的意識在大腦深處，控制不了身體。

得知洛承安現在沒事，陸江遠鬆了口氣。

「那，能說說你嗎？」確認了洛承安的安全，陸江遠很想知道他是誰。

「我，不，朕，朕是皇帝。」

君少斂知道，陸江遠早就看出他不是洛承安了，索性告訴他。

陛下不喜歡陸江遠那帶著懷疑和打量的目光，更不喜歡陸江遠總在自己身上尋找洛承安的感覺。

再者，

就算陸江遠知道了，也威脅不到他。

哪怕他四處宣揚，別人也只會以為他是小說看多了。

「朕本來已經死了，後來遇上一個自稱主神系統的玩意兒。」說到這裡時，君少斂還有些惆悵，他本來是不願意繼續存活的，「他告訴朕，可以讓朕去另一個世界玩，所以朕就來了。」

陸江遠：「……」主神系統可能是真的，至於來這個世界玩……就當沒聽到吧。

「那你認識紀銘嗎？」陸江遠很想知道，他們是不是屬於一個系統。

如果是同一個系統，按照紀銘的描述，洛承安可能有危險。

「不認識。」

一個攻略者，竊取別人氣運的小偷，還不配與高貴的陛下交談。

在得知紀銘的身份後，君少斂也就是知道一下這件事，都懶得去與這個攻略者搭話。

對君少斂這句『不認識』，陸江遠保持懷疑。

兩人都不是話多的人，聊完正事，不約而同的閉上了嘴。

病房裡空曠寂靜，只剩點滴那幾不可聞的聲響。

*

xx公墓

路虎停在路邊，凌子鈺拿起放在後座的茉莉花束和蛋糕，走進墓園。

看門的老大爺似乎認識他，還和他打了聲招呼。

紀銘安靜的跟在凌子鈺身後，壓下滿肚子疑惑。

他怎麼都沒想到，凌子鈺請了一天假，是為了來墓地。

剛到這個平行世界的時候，紀銘看過這個世界的主線劇情。

系統給的劇情里，視角都是圍繞著女主李青青展開的。但也對凌子鈺這個男二的家世背景做過介紹，父母身體健康，家庭和睦。現在這個時間點，凌子鈺家裡的老人也都還在。紀銘實在想不出，他來公墓是要祭拜誰。

跟隨著凌子鈺的步伐，兩人來到一座墓旁。

墓碑顯然是剛擦過的，沒沾染什麼灰塵。旁邊還擺放著其他的茉莉花束，看樣子是有人來祭奠過。

視線上移，照片里的男孩笑得很陽光，年齡不大，看起來像是國中生。

姓名處刻的是——凌子鈞。

凌子鈞、凌子鈺，這兩個名字怎麼看都像是兄弟。

果不其然，凌子鈺開口，叫了一聲「哥」。

在墓碑前，凌子鈺沒有帶著金絲邊的眼鏡，笑起來十分溫柔。

他把花束放置在墓旁，拆開那個不算大的蛋糕，點燃了1和9的蠟燭，送上一聲生日祝福。

他一勺一勺的把蛋糕塞進嘴裡，蛋糕是甜的，他的嘴角是笑的，可眼淚卻從眼眶中滑落，滴在手裡的蛋糕上。

紀銘在一旁靜靜的看著，沒有打擾。

他一直都知道系統對他有所隱瞞，給出的也只有主線劇情。可一直以來，腦子裡只有保命的紀銘，都把那些主角配角當做NPC，把這一切當成一場交易。紀銘一直認為，他做任務保命，那些角色也爽到了，這是一場很公平的交易。

直到今天他才意識到，原來在主線劇情之外，他們也會有自己的人生與想法。

在這裡，凌子鈺不是那個嚴謹的律師，不是那個在女主面前溫柔的男配，只是一個失去哥哥的弟弟，是一個會哭會笑、有血有肉的人。哪怕是參加朋友的生日宴會，或是看到街邊的茉莉花，凌子鈺都有可能想到自己的哥哥。

可在主線劇情里是怎麼描述的來著？

這位在墓碑上笑著的哥哥被一筆帶過，能被提及，都是因為凌子鈺選擇當律師與哥哥有關。隨著主線劇情開啟，凌子鈞就像絕大多數的NPC那樣，被遺忘在角落。

紀銘不由自主的去深思，自己曾經是否在無意間傷害過那些人，可想了許久，也得不出答案。

「走吧。」

在紀銘怔愣之際，凌子鈺已經收拾好了一切。

等兩人坐在車上，司機準備按照每年的慣例回老宅，被凌子鈺制止，「回公寓。」

他和紀銘還沒熟到能把人帶回老宅的地步。

紀銘沒什麼反應。

他和凌子鈺，現在確實是各取所需的關係。

他告訴凌子鈺他所知道的一切，凌子鈺為他提供棲身場所。

不過，紀銘還是沒有壓住自己心底的好奇，「剛剛裡面那個，是你哥哥嗎？」

凌子鈺升起隔音板，「你不是看過劇情麼，怎麼，裡面沒有寫到這號人？」

「有。」紀銘如實回答，「但只有寥寥數語。劇情里寫的內容，還不如我今天看到的多。」

凌子鈺重新戴上他的金絲眼鏡，瞬間回到平日里的狀態，「能具體說說嗎？劇情里都是怎麼描述的。」

「劇情里的凌子鈞連名字都沒有，是一個推動劇情發展的工具人。這個人存在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你當上律師。」將短暫的傷感拋之腦後，他依舊是那個步步為營的紀銘。

見凌子鈺眼底掩蓋不住的怒火，紀銘繼續，「如果今天我沒有跟你來，我不會知道他的名字，不會知道他今年19歲，也不會知道他喜歡茉莉花，更不會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

凌子鈺回頭，直視著紀銘的眼睛，「收起你那點小心思。」

「可我說的都是實話。」紀銘絲毫不慌。

他沒騙凌子鈺，這些的確是實話。至於描述方式，究竟會不會讓凌子鈺上火，那就不再他這個轉述人的考慮範圍之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