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阮酒所想的那樣，莫清棠沒有去治療室，而是回了冰冷的城堡。

阮酒讓秦知宴待在客廳等他，牆角有一個被剪刀剪掉雙腿的小熊玩偶，他走過去撿起來，拍了拍上面的灰塵，才抱著玩偶走上樓梯。

安靜，冷，瘮人。

這是阮酒腦子裡蹦出來足以概括莫清棠房間的形容詞，他的房間很大，各種精緻美麗的玩偶擺放得整整齊齊，還有散落一地的銀制利器。

「清棠。」

阮酒盯著床上的鼓包，見他躲在被子里翻了一個身，又把自己團了團。

阮酒嘆息著坐下，手輕輕搭在他身上：「莫清棠，你的精神核破裂，需要治療。」

沒有回應，莫清棠甚至懶得發聲。

「清棠，聽話，精神核破裂不是小事，哪怕只有一道口子，都會影響你的精神力和精神識海。」

被子一點一點往下拽，莫清棠雙眼通紅，有一側的臉還腫了，他緊緊盯著阮酒，哪怕眼睛酸澀都不肯眨一下，脆弱無助，這是很少出現在莫清棠身上的示弱：「表哥，我殺半王蟲的時候在想，我要是能和它一起死就好了。」

低低的嗚咽，分明想嘶吼出來，卻因為害怕嚇到阮酒而拚命抑制：「我…都已經收回精神力了，可是一想到我母親…我又捨不得了…我突然不想死了…我不想死…」

阮酒的手小心觸碰莫清棠腫了的半張臉，眼底流露出心疼：「又是她打的？」

莫相宜從她的alpha死後，精神狀況便時好時壞，她大多數時候是安靜的，可一旦處於不清醒狀態，就會瘋狂砸東西和毆打莫清棠，阮酒無法理解。

omega好幾次勸說莫清棠住到自己那裡，還想把莫相宜扔到精神病院去，卻被莫清棠拒絕，這讓阮酒一肚子火氣，大吵一架後不歡而散。

「我的母親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她膽小懦弱，卻對愛情有著無與倫比的執著，那可笑的、類似於救世主的高尚怎麼可能勸回一個野心的alpha？」

「膽小懦弱？！她打你的時候、下死手的時候，我怎麼不見她膽小懦弱？！莫清棠！你他嗎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阮酒的火氣蹭蹭上漲，omega激動得站起來，聲音帶著沙啞。

「帝國的alpha是死光了嗎？！她非得念著一個人渣？！」

無處宣洩的怒氣讓阮酒頭腦發昏，他的呼吸急促，看上去竟比床上躺著的人還要狼狽。

莫清棠臉色憔悴，髮絲雜亂，言語間透出固執：「對不起表哥，我沒有辦法…我沒有辦法放棄她…我曾經把她一個人扔到偏遠的星球，可最後我後悔了…」

幼時的記憶零零碎碎，甚至好多都記不起來，可莫清棠記得那個優雅純善，將機甲蛇舞交給他的母親，記得把他抱在懷裡，哄他睡覺的母親。

莫清棠恨過、怨過，在雙手掐上莫相宜脖頸，看她因為無法呼吸而瞪大眼睛、全身痙攣時，他後悔了，他下不去手。

「對不起…對不起表哥，我就是個廢物啊…」莫清棠的眼淚不知不覺間落下，「我沒有任何用處，我面對她就心軟，我知道…我知道她現在不好，可是…」

怎樣的痛苦絕望才能產生這樣的聲音，哭到不能自已，哭到難以呼吸，只要是莫清棠，只要他一哭，阮酒都會心軟。

omega有節奏的拍他背部，聲音很輕：「不哭哦…清棠不哭…好好睡一覺，把不開心的事情全部忘了…」

在阮酒一聲接著一聲的安撫中，莫清棠終於睡著了，小熊玩偶被阮酒放在他枕邊，omega替他捻好被子，這才悄無聲息的離開卧室。

巴德里城堡是阮酒送給莫清棠的生日禮物，只是一個臨時住處，而今天的阮酒才發現，這個冷冰冰沒有人氣的地方，竟然成為了莫清棠舔舐傷口、逃避痛苦的唯一選擇。

這一路，阮酒的情緒都處於低落狀態。

但沒有過多的時間去讓他思考莫清棠的事情，他只是讓艾諾林把發瘋的莫相宜關起來，至於後面的事情，還是交給莫清棠處理。

「半王蟲已經出現了，我懷疑這背後有聯邦的手筆。」

阮酒的眼神令人發怵，秦知宴沒有辯駁，而是耐心傾聽omega的解釋：「聯邦的大生物基因融合實驗一直讓我覺得奇怪，我曾經以參觀者的身份去過實驗室，他們嘴裡的大生物，更多偏向於體型龐大的魚類、飛禽類，而其中一張撕掉的基因驗證信息表上，我看到的是zerg這個詞。」

「蟲族？」

「對。」

秦知宴腦海中劃過一個片段，他垂著眼皮道：「實驗室有兩個，A實驗室和D實驗室，我出生在A實驗室，接觸最多的也是A實驗室里的實驗體。」

「D實驗室呢？」

秦知宴眸光一閃，眉心動了動：「不清楚，只有聯邦總領導人有許可權進去，且D實驗室不對外開放。」

「是嘛？我還發現一個挺有趣的事兒，聯邦那裡有蟲族出現的星球，要不就是曾經被開採過能源礦，要不就是被無情拋棄，這也太巧了。」

阮酒笑出了聲，像是帶著一種散漫，他抓著alpha的機械臂，指腹貼著冰冷摩挲：「畢竟聯邦和帝國有貿易往來，我也不能輕易關閉停駐口，可是…帝國現在的局勢太複雜了，長老院那邊不安分。」

omega越發覺得疲憊，可雙目直勾勾看著秦知宴道：「困了，想睡一會。」

「好。」

秦知宴抱著omega回到卧室，任由懷裡的人掐他臉，捏他鼻子，咬他腺體，折騰半天才把人哄睡著。

突然，alpha迅速抓住omega的手腕，俊美的五官如同蒙上冰霜，精神力霎時飄出，以保護的姿態守在omega身邊。

而阮酒正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他能聽到滴滴答答的水聲，但周圍看不到一點光亮。

耳邊陡然傳來顫音：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