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烊知道氣氛壓抑，但看著這個隨時可能崩潰倒地的大姐姐，他還是動了惻隱之心。

「在你選擇靠近她的時候就要做好覺悟不是嗎？」

從某個角度來說，嚴烊和舒茵有點像，他們都要向同一個人復仇，只是選擇的方式不一樣，嚴烊的計劃早就胸有成竹，他只需要一步一步把自己當做獵物，「走進」厲君霖的圈套就好。他一無所有，計劃的時候早就拋棄了一切，所以他沒什麼心理負擔。

他的世界是斷裂的，他不記得自己的過去，只記得自己有一個被厲君霖折磨瘋掉最後跳海自盡的哥哥。

舒茵不一樣，她是一朵柔美的花，在溫柔的土壤里，平安順意的長成，突然一天遭受到如此猛烈的狂風豪雨的摧殘，她是經受不住的。她所有認知在這一個月被殘忍的搗碎絞爛，被人毫不留情的踐踏凌虐，就算這一切現在終止，她肯定未來五年甚至十年也無法修復心理上的創傷。

更何況，現在這一切好似才剛剛開始。

「你想去做的事不僅僅難，而且一路充滿痛苦和掙扎，甚至一不留神，你可能就會毀掉自己。」

嚴烊的成熟根本不像一個還沒踏入社會的大學生。

嚴烊轉頭看著舒茵。

「其實你可以選擇拋下一切，遠走高飛，你辭掉工作去任何一個地方總能活著。」嚴烊在看她的神情。「那樣，就會比現在過得踏實安心嗎？」

「不可能。」

舒茵回答。

不可能的，那樣她只會日復一日的自責悔恨，她只會輾轉反側自己什麼都沒有做，她一定會愧疚致死。她一定不會比現在的自己更好過。

已經不可能再回到原來的生活了。

「是啊，不可能。那就去做你選擇要做的事。就算痛苦，就算一路荊棘，就算最後一無所有，魚死網破，至少你不會後悔。」

嚴烊看她稍微平復了心態，伸手握住她的雙肩說道。

「那天你說是你自己要去見厲君霖的，我真的非常意外。你自己都沒察覺，你本來就很有勇氣。」

舒茵被這句誇獎，誇出了心痛的眼淚。嚴烊一看自己把人惹哭了，趕緊幫人擦眼淚。

「不怕，舒茵姐，你正在做對的事，你心中的不平，你的所有憤怒與仇恨都是正確的，這股勁兒你要一直保留著，等著它星火燎原，這世上所有不公從來就不是名正言順的事兒，逃避，退讓，隱瞞，視而不見，無能無為都是罪惡的幫凶，你和我都不是，對不對。」

「對！」

不退！

她要站起來，要向前走！要挖他心頭血吃他心頭肉。

不退！

「謝謝你，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舒茵自己擦一下眼淚，雙眼煥發出一點神采，比剛出門時好多了。

「上次說過給你看我哥的照片。吶。」

嚴烊遞給舒茵一張兩寸藍底照片，如果嚴烊不說這是他哥，他肯定以為這是同一個人。

年紀相差幾歲的兄弟怎麼可能長這麼像，又不是雙胞胎。

「你們真的不是雙胞胎嗎？」

「你看我這裡。」

嚴烊壓低頭，掀開頭髮，一條至少縫合了十多針的長疤蜈蚣被頭髮掩蓋著，這麼可怕的傷口，也不知道是怎麼受傷的。

「那天厲君霖看到我以為我是嚴映，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就是嚴映。因為這裡受傷，我已經忘了自己是誰了，比如我不記得童年，也不記得我住在哪裡。君顏是第一個來醫院接我的人。她說我是嚴烊，那我就是嚴烊咯。反正她安排我吃穿用度，還供我讀書，我覺得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