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個人唯利是圖，我只做對自己有利的事情。」蘇南尋把玩著手中的銀制匕首，這整個匕首都是銀色的，就連手柄都是銀制的，摸起來冰冰涼涼的，如同他身旁站著的人一樣。

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指撫摸匕首手柄處的一個銀制圓球，可能是舊主經常撫摸的緣故，圓球十分光滑，「這幾日我拖著你在雪地中行走，費時費力，只換得一句口頭交易嗎？」

「江湖之上，想來保護我的人數不勝數，但不過互相交易的僱傭侍衛罷了，誰知道是否真的衷心。」

十號被蘇南尋說的無法辯駁。

他剛剛被前主人拋棄，如今來了一個溫柔善良的人說要做他的主子，叫他如何不猶豫呢？

他總在思考，他到底配得上這種溫柔的人嗎？他要以什麼姿態站在蘇南尋身邊呢？又憑什麼做他的影衛呢？

十號垂著頭，默默護著腰間的木牌，「您想要如何都可以。」

可蘇南尋彷彿沒聽到他說話一樣，沒搭話，提著繳獲的匕首轉身就走了。

見蘇南尋沒理他，十號垂下眸子，眼中閃著深沉和落寞，他貌似錯過了一個天大的機會。

回到火堆旁的蘇南尋偷偷看了一眼十號，嘴角劃過一抹得意的笑，過了片刻，他咳嗽一聲，對站在原地發愣想十號喊道，「快來吃飯了。」

十號愣了一下，走到蘇南尋身邊，跪坐在一旁，垂著頭，雙手放在膝蓋上，看起來十分拘束。

蘇南尋自己吃了一個餅子，給十號拿了一個，「快吃，不吃就涼了。」

彷彿剛才發生的事不復存在了，二人什麼都沒有說，安安靜靜的坐在篝火前吃餅。

二人在山洞裡留了整整兩日，待第三日十號的身子更利索的時候他們才繼續上路。

頭頂的太陽散發著白色的光芒，照在身上也感受不到什麼暖和，反而越走越冷。

刺骨的寒風毫不留情的打在二人臉上，似要在他們臉上留下傷痕一般。

蘇南尋擔憂十號走不動然後落下了，在他們腰間掛了一個繩子，他走在前面，費力的拉著十號。

生怕那人倒下了。

「歇會吧。」蘇南尋越走越覺得累，扶著半路撿的戟，一屁股坐到了雪地里。

十號見蘇南尋坐了下去，他也緩緩跪坐下去，默默守著蘇南尋。

「喝水嗎？」蘇南尋將水壺遞給十號。

十號垂眸未接，「屬下不渴。」

蘇南尋自顧自喝了兩口就將水壺收了起來。

「我們這個速度再走兩日應該就能下山了，我的馬車停在山下的村子裡，找到馬車就好走了。」

說著，蘇南尋瞥了十號一眼，「只要你別再發燒，我們很快就能下山。」

十號將眸子垂的更低，低低的應了一聲，「是。」

二人歇了片刻，便又起身走了。

由於顧著十號的傷，兩人走走停停的，速度不自覺的慢了許多。

到達山下的村子時，已經是三天後了，比預估的要慢上一日。

彼時夕陽西下，二人剛好趕在天黑之前到達村子，不必在外面過夜了。

「就在前面了，是村長家，我們今夜去借宿一晚，明日一早便離開。」

十號垂著頭走在蘇南尋身後，悶悶的道了句是。

蘇南尋輕車熟路的走到村長家的門前，抬手在木門上輕輕敲了敲，「老人家，我是蘇南尋，是前幾日將馬車寄存在您家的大夫。」

隨著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家緩緩從門內探出一個頭，幾縷銀絲垂在門縫中，又細又長。

老人家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蘇南尋，露出驚詫之色，臉上的皺紋彷彿都成了一條條溝壑，沒想到這個年輕人居然還能活著回來。

「是蘇大夫啊……」老人家緩緩垂下眸子，渾濁的老眼中滿是不可思議，緊接著笑眯眯的打開門，側著身子讓了一條路，「來，快進來吧。」

老人家看見了蘇南尋身後跟著的黑衣青年，疑惑的打量了幾眼，問道，「這位是……」

蘇南尋回頭看了一眼十號的狀態，若無其事的道，「半路撿的。」

老村長笑呵呵的道，「蘇大夫真是心善，來，喝口熱茶吧。」

說著，老村長將爐子上沸騰的熱水拿了過來，在桌子上的木質杯子中倒了一杯。

「兩位姑且將就一下，我這就這一個杯子，舊了點，但是不臟。」

蘇南尋看了看那烏黑的木質杯子，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柔和的笑著婉拒，「不用了，我們不渴，您給我們找個住處就行了。」

老村長沉了一口氣，指了指一間屋子，「蘇大夫跟您的朋友住那裡吧，我兒子這兩天出去了，屋裡空著呢。」

蘇南尋往那個屋子張望了一下，一邊望著，一邊在腰間摸索。

「這是五兩銀子，多謝老村長這麼多天的照看，明日一早我們便要離開了。」

老村長一臉受寵若驚的接下蘇南尋遞給他的荷包，又急忙塞回去，「蘇大夫給的太多了，我這也沒幫忙做什麼，這給的太多了。」

他本來就沒指望蘇南尋回來給錢的，這次上山的人多了去了，什麼勢力的都有，他以為蘇南尋會死在裡面，他都想好了，如果是半年不回來，他就把蘇南尋放在他這的東西全都賣了，換成銀子。

蘇南尋卻看了看屋子正中央破舊的桌子，也不知用了多少年了，桌腿已經斷了一截，底下墊著一塊厚厚的木板。

他笑道，「對我來說這五兩銀子不過牛毛，您身為村長，家中確是如此模樣，想必平日十分廉潔，再說您兒子也已經及冠，這五兩銀子用處可多了。」

聞言，老人家一愣，顯然是戳到了內心深處的柔軟，沉默片刻，還是拒絕道，「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蘇南尋嘆了一口氣，抓起老人家的手拍了拍，「您就安心拿著吧，這些錢總能用到的。」

言罷，他也不給老村長繼續推脫的機會，拽著十號的衣角就往屋裡走。

老村長愣愣的看著蘇南尋的背影，緊緊握住了手裡沉甸甸的銀子，一雙渾濁的老眼竟泛著水光。

小老頭個子不高，佝僂著身子，此事夕陽已經完全落下，屋內殘存的餘暉也換成了灰暗的光芒，他的身軀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渺小無助。

但仔細看去，彷彿又傲然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