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然美美睡了一覺，迷迷瞪瞪地醒來時，教室已經空了。

他恍惚地揉了揉眼睛，再次確認了一遍，確實是沒人了。

也就意味著，他睡過去了一節課。

也就意味著，課也沒聽，筆記也沒記，交代的任務一點沒完成。

肖然保持著趴在桌子上的動作，緩緩閉上眼睛。

「……」

「！」

騰地一下，肖然驟然彈起。

「下課了？！」

震驚的聲音與不可思議的表情，共同組合成了現在甚至在懷疑自己是否還在做夢的肖然。

「嗯。」

淡淡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雖然輕飄飄，但話的分量很沉重。

肖然沉默了幾秒，懷著複雜的心情，轉過頭準備自行請罪……然後面對上了一張笑得宛如開了花的笑臉。

「……」

笑得好好看……

不對！

笑得那麼好看幹什麼，又不是要色|誘！

肖然「啪」的一下給了自己臉蛋一巴掌，雖然力氣不大，但也發出了清脆的一道聲音，讓肖然腦子立刻清明。

好了，這下腦子裡不再是那張笑得賊好看的臉了。

「沈學長！」肖然氣勢相當足地吼道：「對不起！」

沈瑜愣了一下，又愣了一下——第一下是被那個巴掌，第二下是被這聲中氣十足的道歉。

「為什麼道……」

「對不起我不但沒能幫你記下筆記，還枕著你的手睡了一節課，我真該死啊，我我我……我能做什麼，能讓你原諒我？」

「我並沒有怪你的意思……」

沈瑜本來並沒有感覺到什麼，但是一聽到肖然說到「手」，彷彿觸發了什麼條件似的，頓時手上浮起一片麻，麻得沈瑜的手都有些抽搐。

肖然也注意到了。

然後更加愧疚了，肉眼可見的緊張與小心翼翼。

沈瑜想了想，嘴角不著痕跡地彎起一個小小的弧度。

他說道：「已經中午了。」

「我餓了，想吃飯。」這時肚子也很配合地發出一聲「咕」的聲音。

肖然眼睛一亮，「那我去給你買飯！」

「不是。」

「啊？」肖然動作一僵，瞬間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那我……給你做飯？」

肖然有些惶恐，「沈學長你確定嗎？我的手藝有點……反正我是不怎麼敢吃，都扔給我哥吃了。」

沈瑜：「……」

沈瑜舉起泛麻的那隻手——因為麻的那股勁兒，就連舉手的這個動作都讓他痛苦得彷彿帶了痛苦面具。

「我手麻了。」沈瑜直視著肖然的眼眸，意有所指道。

「啊……」肖然內疚地看著那隻手，知道這都是由於自己造成的，他咬了咬嘴唇，片刻後說道：

「沈學長你要不枕回來？我胳膊硬，不怕麻……啊不是，我胳膊挺軟的，枕起來舒服。」

「……」

沈瑜看著那瑩潤通透還帶著薄薄粉色的唇，竟然能說出如此『罪孽深重』的話，一時之間有些麻木。

肖然還不知道自己的話有什麼問題，只是看沈學長好幾分鐘沒說話了，有些忐忑。

「沈學長？」

「……」沈瑜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們去買飯吧，我真的餓了。」

-

中午，食堂里的人很多，為數不多的打飯窗口前排著長長的隊，而打完飯的人就端著餐盤謹慎地從人群中擠出來，尋找空座吃飯。

肖然打好了飯，提著一袋子打包盒，從人群中竄出來，興高采烈地走向門口處。

門口有沈學長在等著他。

「學長！」

肖然沖沈瑜擺擺手。

沈瑜正在跟人說話，聽到自己的名字，便抬起頭，而那神采湛然的少年正朝他走來。

視線交匯時，沈瑜眉眼彎彎，忽的笑了，也沖肖然揚了揚手。

站在沈瑜旁邊的人看到這一幕，挑了挑眉。

「沈瑜，這是誰？感覺有點眼熟？」

「肖然，是我的朋友。」

「肖？哎？等下，長的和肖……」

肖然走到了沈瑜身前，看到有人跟沈瑜說話，便自覺站到一旁，禮貌道：「兩位學長好。」

「哎，你好，對了，你認識肖一銘嗎？」

「認識，他是我哥。」

「哦，難怪，感覺你有點眼熟……我叫李琦，他叫張音，都是沈瑜和你哥的同學。」

「李學長好，張學長好。」

「哈哈，你怎麼這麼乖，跟你哥完全不一樣，長得也比你哥乖多了……」李琦哈哈笑著，伸出手來，像是要捏上肖然的臉。

沈瑜眸光閃過一絲冷色，不露痕跡地往前挪了挪，隔開了李琦的手，面色不虞道：

「我們打了飯，先回宿舍了，下次再聊。」

「哦，行行行，下次我再找你聊。」李琦憨憨地笑著，跟沈瑜說了再見。

看著沈瑜走向宿舍的背影，李琦有些納悶，「張音，我咋感覺沈瑜剛才有些不高興？」

張音斜了他一眼，「你爪子太欠了。」

-

肖然明顯感覺出了沈瑜的維護行為，蹦躂到沈瑜跟前，嘻嘻地笑著。

「沈學長，剛才謝謝你。」

沈瑜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肖然就兀自說著：

「說實在的，我真的覺得你人美心善，還很有正義感，就拿剛才那件事說，其實我很不喜歡別人隨便碰我的臉，而且明明剛認識不到一分鐘，就要上手捏臉，好輕浮，真是多虧有你在……」

沈瑜轉身，用手指戳了戳肖然的臉蛋。

「嗯？」肖然抬起頭，「沈學長，怎麼了？」

「……」沈瑜面無表情地放下手，蜷了蜷手指，「沒什麼，該開門了。」

「哦，好。」肖然摸了摸兜，「……但是我沒鑰匙！」

沈瑜也摸了摸兜：「……我有。」

於是沈瑜掏出鑰匙開了門。

期間，肖然還是一直在繼續剛才的話題。

「……沈學長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人，我以前從來沒有想到過，竟然有人能讓我枕著胳膊睡一節課，我之前還試過壓著我的手臂睡覺，我知道那滋味是真不好受，沈學長你真是能忍常人之不能忍……」　

「……」沈瑜忍無可忍，在肖然進屋關門之後，猛的抬起左胳膊撐住門，將肖然堵在自己和門之間的空隙中。

「嗯？」肖然抬起明亮的眼睛，「沈學長你怎麼了？」

沈瑜抿抿嘴巴，注視著肖然的雙眸，卻像卡住了嗓子一樣，一時無言。

半晌，憋出來句，「我手麻了，你喂我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