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雁南整個人僵住，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問題了，下意識地晃了晃腦袋，不敢置信地問：「你說什麼？」

心臟在那一瞬猛地撞了下胸腔，他卻強壓下心底的漣漪。

季鈺這是怎麼回事？！怎麼……這麼粘人？！

還未等他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系統也摻和了進來：【宿主，別猶豫，沖沖沖啊，難得男主這麼主動！】

剛剛他還在奇怪系統為什麼這麼安靜，原來擱這兒等他呢。

【蕪湖，宿主快去和男主貼貼～】

尹雁南：【系統！把你的電子嘴給我閉上！】

懶得再理會系統，將腦中的機械音強行忽略，他微微眯起眼睛，想要努力看清季鈺的神情，卻因明暗差距，始終眇眇忽忽。

只聽見少年翻身的聲響，還有一句：「前輩若是不願意便算了，是我僭越了。」

他張了張唇，卻說不出一句解釋的話，只能挪動步子，默默進了浴室。

不是不願解釋，而是無話可說，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他疼惜季鈺，自然想要將季鈺捧在掌心裡呵護，但系統的話讓他不得不在意兩人之間的距離。

他又是個嘴笨的人，即便心裡有千言萬語，也只能獃獃愣愣地說出句無關緊要、甚至傷人的話。

他已經不記得一吐為快的感覺是怎樣的了。

曾經他也是個開朗的人，但不知從何時起，他變得沉默寡言。

可能是因為母親去世後，無人顧及年幼的他。

也可能是因為受到校園霸凌後，無人向他伸出援手。

他的嘴像是被無形的針縫上了，無法發出聲音，也無法表達情緒。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他成年，才漸漸好轉，他學會了掩蓋自己，就算內心抗拒與人接觸，也會裝出一副外向開朗的模樣和他人嬉笑打鬧。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習慣將自己關在屋裡，沉醉於描繪腦中的小說世界，描繪那個絕境逢生、自強不息的季鈺。

他也渴望像季鈺一樣，能手刃仇人、仗劍走天涯，雖然季鈺要殺的仇人是他。

但他依舊憧憬自己能夠一雪前恥，可惜現實又怎能與幻想相比擬，當他見到之前的霸凌者時，身體還是止不住地發抖，下意識地逃離。

那段不堪、陰暗墮落到谷底的記憶沖他席捲而來，險些將他吞噬在無盡的痛苦之中。

另一邊的季鈺也不好受，心中懊惱自己怎會提出這樣無禮的請求。

即便是想要證明自己對前輩並無那種情感，也不能這樣戲弄前輩。

但……前輩對自己又是怎樣的情感呢？

他不敢瞎想，也不敢去問。

畢竟這是他一直以來求之不得的溫暖。

他只要把不該有的心思拋之腦後，應該就能把這足以讓他沉醉的溫柔留在身邊吧。

興許是路途奔波勞碌，抑或是眼前漆黑一片，季鈺的思緒漸漸模糊，陷入沉睡。

男人洗完澡後，腳步輕緩，走至床前，看著睡夢中雙眉依舊緊鎖的季鈺，恍惚間，竟與記憶中兒時的自己重合，不由得輕嘆一聲，心中漾起淡淡的苦澀。

最終還是在地上鋪好墊子，將就著睡下。

清晨。

少年悠悠轉醒，摸到身旁毫無溫度的被褥，眉峰微微皺起，小心翼翼地扶著床沿起身，卻踩到了什麼東西，他下意識地蹲下身子，伸出雙手摸索。

他似乎是捧住了個溫熱柔軟的物體，還十分有彈性，讓他忍不住揉搓拉扯。

尹雁南被他的動作弄醒，臉頰被季鈺扯得生疼，嘴唇被迫變成「一條線」，只能口齒不清地說：「？季鈺你……」

季鈺聽到他的聲音，猛地瞪大眼睛，這才意識到被自己上下其手的原來是尹雁南，震驚地坐倒在地上，「前輩，我……我不知是您。」

雖嘴上這麼說，他的心中卻莫名有些暗喜，心跳得飛快。

尹雁南搖頭，揉了揉被捏紅的臉頰，無奈一笑，「沒事。」

兩人之間再次沉默下來，而這次是季鈺打破了僵局。

季鈺坐在床邊，平靜無波的黑眸低垂著，看不出情緒，「前輩，可還記得昨日說的話？」

「當然記得。」男人略帶困惑地望向他，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那我們出發吧。」季鈺扶著床柱，緩緩站起身，神情依舊淡淡。

尹雁南望著少年，細眉緊擰，語氣流出些許擔憂，「再休息幾日吧，這樣貿然前去，定會遇到危險，況且你的眼睛還看不見。」

少年薄唇抿成了一條線，黑眸如波瀾不興的黑海，固執地說：「我已時日無多，前輩不願，那我便一人前去便是。」

此番固執模樣惹得尹雁南又是一陣憐惜，季鈺說的倒也沒錯，一個月內要完成五星困難任務，確實時間緊迫，他又怎麼放心得下讓季鈺一人去如此險境？

只得輕嘆一聲，上前牽住季鈺的手，眸中盛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柔情，「真拿你沒辦法，那就走吧。」

季鈺卻抽回了手，轉而拽住尹雁南的衣袖，頭微微偏向一邊，耳尖微紅，「嗯，走吧，前輩。」

男人望著少年泛紅的耳尖，挑眉一笑，微微上揚的桃花眼媚意橫生，倒也沒多說些什麼，只是笑著打趣：「可要牢牢抓緊了，要是你走丟了，我是會心疼的。」

少年耳尖的紅暈迅速蔓延，直至耳根才漸漸消散，不自在地點了點頭，乖乖攥緊男人的衣袖，跟在男人身後。

兩人再次來到藍靈洞附近，周遭依舊陰森駭人，遠處時不時還傳來幾聲野獸的哀鳴。

季鈺緊跟在尹雁南身後，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神經緊繃到極致。

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尹雁南停下腳步，微微踮腳，湊近他耳邊輕聲道：「前面便是藍靈洞，你便躲在這顆樹後，別怕，我很快就回來。」

濕熱的氣息噴灑在耳側，季鈺又紅了耳朵，扯扯尹雁南的衣袖，聲如蚊蚋：「那……前輩小心些，要是前輩受傷，我也會心疼的……」

說完後，似乎是太過羞澀，少年直接背過身去，想將自己這幅羞赧模樣藏起來。

尹雁南微微一愣，心跳似乎漏了一拍，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應了聲，便進了藍靈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