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王鄂手裡接到刺客後，他也為八個兄弟的死感到憤怒。

沒有耽擱，以最快的速度拎著刺客落地州府門前。

那時候州府門前有個捕快在掃地。

抬頭瞥見他時沒什麼表情，但他手裡的刺客自己喊了聲。

那捕快看見刺客，頓時驚得掉了掃帚，快步跑向他，指著他大聲呵斥：「大膽！州府門前，豈容你放肆，還不快快放下駱少主！」

他將刺客丟在一旁，拱手道：「稟官爺，我是來報案的，還請官爺代為通傳。」

捕快面上一陣青一陣白，視線在他和刺客間掃來掃去，嘴角咧了咧，似乎是見到了一件多麼滑稽的事情，正要大笑，地上的刺客突然呵斥他：「讓你快去通傳，然後帶我們進去，你耳聾了嗎？」

捕快立馬收斂了笑容，朝刺客拱手應聲，語氣見是說不上來的諂媚。

孟昊當時就覺得奇怪，但這畢竟是官府，是他的同僚，他並未多想，頂多不過是這個刺客是個富家公子，與官府有些交情。

很快，州府大門敞開，官兵魚貫而出，站成兩排，一個氣勢洶洶的帶刀捕快走出來，身後還跟著另外兩個捕快。

後面的兩個捕快從他手裡將刺客接了過去，而帶刀捕快則向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孟昊禮貌的隨著帶刀捕快入內。

可剛一進去，孟昊就發現了不對勁。

州府大門在他身後迅速關上，站在兩旁的官兵迅速圍成一個圈，將他圍在其中。

這些只欺壓過百姓的小羅羅孟昊還不放在眼裡，但同為朝廷吏卒，他並不想傷了那些官兵和捕快，冷聲問：「我是來報案的，你們這是幹什麼？」

「幹什麼？」剛剛出門接應他的帶刀捕快應該是那群人的頭目，指著他氣勢十足的吼道：「你好大的膽子！青天白日，竟敢綁架天哲山莊少莊主！」

孟昊驚訝的看向捕頭，他是怎麼判斷綁架的？

山莊少莊主很了不起嗎？

可那些根本不聽他解釋，二話不說，一擁而上。

孟昊沒想太多，以為這其中必定是有什麼誤會，解釋清楚就好，於是束手就擒。

果然，那群人確定將他制服後便給了他開口的機會。

「我並沒有綁架，是他殺了我的弟兄，我押他來官府是請知州大人主持公道的。」

孟昊壓壓下心裡屬於軍人的熱火與衝動，耐心的解釋：「還請捕頭稟告知州大人，開庭審理，小人定將事情原委一一道來。」

捕頭與旁邊的人對視了一眼，旁邊那人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捕頭則冷笑了聲，輕蔑的看著他：「小子，你知道這地兒是誰的天下嗎？」

「當然是當今聖上的天下！」

孟昊想，這還用問嗎？

捕頭愣了一瞬，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旁邊那些官兵也跟著一起笑。

「聖上遠在中京，哪裡管得到我們這兒啊！」

捕頭拍著腰間的配刀：「小子，我來告訴你，這煌行州就是我們祝大人和駱莊主的天下！」

「放肆！」孟昊是誰？他誰皇帝親兵，豈能容忍這種話？

當場呵斥：「爾等食皇家俸祿怎能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

此刻他才後悔束手就擒，如果他現在沒被擒住，單憑這句話他就能取了這膽大包天的捕快的項上人頭。

畢竟是皇帝親兵，他一開口氣勢就比捕快和州府官兵高出一籌。

那些人被他唬住了，一時竟誰也沒有反駁。

就在這時候，剛剛被他拎著過來的刺客換上了新衣，被兩個官差打扮的人恭敬的攙扶著從後院走來，身邊還跟著一個身著四品官服的人。

孟昊掙扎面向那個身穿四品官員官袍的人：「知州大人，小人有話要講！」

煌行州知州站在人前，赫然比那刺客落後了半步，自上而下的看著孟昊：「講吧，正好駱少主在這裡，他會為你主持公道。」

孟昊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你......什麼意思？」

刺客陰惻惻的笑了幾聲：「沒聽懂？」

他走到孟昊面前，將他的頭踩在地上：「我剛剛聽你說這兒是誰的天下來的？」

「當今聖上的天下！」孟昊梗著脖子，被踩著頭，聲音依舊不卑不亢。

頭上的力道更重了些，被叫做駱少主的人輕笑了聲，拿下腳，推開兩個扶著他的官差，蹲在地上捏著孟昊的脖子哈哈大笑：「哪兒來的土包子，你那主子不會也和你一樣見識吧？啊？哈哈哈！」

周圍的人也應和著他哈哈大笑。

駱少主突然停止笑聲，冷臉道：「讓本少主來告訴你，你給我聽好了！在這煌行州，我老子就是皇帝，本少主就是太子，本少主說的話就是王法！」

孟昊掙扎著吐了他一口口水：「反賊！」

旁邊的人趕忙幫駱少主擦幹凈，駱少主轉身往孟昊頭上踢了一腳，孟昊當即暈了過去。

他是被疼醒的，赤紅的烙鐵壓在左胸口前的皮膚上發出一股子糊臭味兒。

孟昊醒來後已經被吊在大牢的刑房裡。

獄卒見他醒了，便拿一張紙讓他簽字畫押。

孟昊並不是真的文盲，他只是沒有文采，但他識字。

那紙上分明寫著，他與他主子已經同夥因為利益糾紛在甘華客棧殘殺八人，並綁架天哲山莊少莊主意圖敲詐勒索。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

孟昊當然不可能承認，哪怕他認了這些人也不能拿他主子怎麼樣。

獄卒頃刻冷了臉，讓人拿來鐵鞭。

孟昊並非一開始就不吭聲，哪怕知道知州都已經走上了歧途，但他依舊想勸說這些獄卒迷途知返，讓他們想起自己是朝廷命官，不是那個什麼天哲山莊的走狗。

直到獄卒給他說：「我說兄弟，你就別滿口朝廷、聖上了行嗎？他老人家遠在千里之外，幫不了你！」

「再說了，江湖事江湖了，你得罪的事駱少主，跟皇帝有什麼關係？」

孟昊心裡冷笑，這群人可真會自欺欺人，跟皇帝沒關係，他們何必讓他簽字畫押？

雖然那張訴狀上連他的名字都沒有，明顯不合規。

「你們都是朝廷的官吏，又為什麼要幫江湖人辦事？」

獄卒一哽，擺手道：「嗐！我們只是奉命辦事，祝大人說幫誰就幫誰唄！」

孟昊冷笑：「你們祝大人就可以顛倒黑白？那姓駱的殺了人他也不管？」

獄卒吞了吞口水：「我說兄弟，你真的是江湖中人嗎？我怎麼感覺你像朝廷走狗？」

孟昊的臉當即更冷了，「朝廷......走狗？」

「對啊！」跟他聊天的獄卒見他便挨打，還能便跟自己聊天，眼裡閃過一抹佩服，「江湖人管他朝廷律法作甚？即使不是煌行州的，其他地方的江湖人，我也沒聽過誰會管他朝廷的法律啊！」

「不遵守嗎？」孟昊不可置信的問。

獄卒皺眉：「你到底是哪兒來的？江湖事江湖了，哪兒有江湖人遵守朝廷律法？」

自此，孟昊再未說過半個字。

王鄂看著赫連凌霄，大氣不敢出。

赫連凌霄面上看不出喜怒，嘴角甚至還微微有些上揚的幅度。

片刻後，他一掌拍向彭邊碗粗的大樹，大樹從他手掌的位置開始，一寸一寸斷裂，從大樹往後的一排樹木皆是如此。

「好一個天高皇帝遠！好一個江湖事江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