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生最後還是乖乖戴上了帷帽，因為不戴赫連凌霄就要拉著他待在房間里不讓出去。

第一次來到一個那麼多人、那麼多好看的東西的地方，怎麼能待在單調的房間里？

寒生帶著帷帽匯入人群，赫連凌霄和王鄂不緊不慢的跟在他身後，周圍還有不少士兵，但偽裝得很好。

唱喊著「又大又甜的糖葫蘆，不甜不要錢」的小販從街尾走來，吸引了寒生的注意。

小販也敏銳的捕捉到了買家，在寒生面前放下用麥秸紮成的糖葫蘆桿：「又大又甜的糖葫蘆，公子來朗根嗎？」

寒生看著滿桿紅果果喜歡得不得了，轉身看著赫連凌霄。

跟赫連凌霄下山路過第一個集市的時候他就知道，買東西是要錢的。

小販看得出來這錢得赫連凌霄出，取下一支糖葫蘆遞到赫連凌霄面前：「公子，我這糖葫蘆可好吃了，給這位小公子買兩根嗎？」

赫連凌霄失笑，小販明顯會錯意，寒生哪兒在乎這糖葫蘆甜不甜大不大，他只看中了它又紅又亮，比剛下山時赫連凌霄買給他那支漂亮得多。

赫連凌霄順手接過小販遞過來的糖葫蘆，問寒生：「想要嗎？」

寒生點了點頭，當然想要啊。

赫連凌霄把糖葫蘆遞給寒生，王鄂在一旁付了錢。

寒生摸著這紅彤彤亮晶晶的果子可開心了，立馬就要掀簾子看得更清楚些。

赫連凌霄捉住他的手，嚴肅道：「不許掀，不然下次不給買了。」

「哦......」寒生有點委屈，別人都沒戴，為什麼就他要戴？

赫連凌霄無奈的搖了搖頭，牽著他往前走：「走吧，帶你去看看其他地方。」

寒生很好哄，聽赫連凌霄說要帶他去看看其他地方，頓時把心頭的這點不服拋到腦後。

東街上，琳琅滿目的飾品看得寒生讚歎不已。

好在他雖然喜歡這些花里胡哨的鮮艷東西，但並不是喜歡就要佔為己有的性子。

寒生走到一排小飾品攤前一一看過，最後在一個賣頭飾的攤位前停下。

老闆熱情的給寒生推薦這他攤位上的首飾，赫連凌霄站在不遠處看著，以為寒生會看上一支女子用的花珠釵或是步搖。

然而，寒生最後拿在手裡的竟是一支男子用的純白雲紋玉簪。

看來花里胡哨只是新鮮，小妖怪並非沒有審美。

寒生左手拿著紅艷艷的糖葫蘆，右手拿起玉簪朝赫連凌霄揮了揮：「凌霄，我想要這個。」

這個和凌霄頭髮上的最像。

赫連凌霄幾步走到他身旁，從他手裡接過玉簪，對上小販殷切的眼神，正要問價付錢，但不知道突然想到什麼，垂眸猶豫片刻後，將玉簪放回了原位。

小販殷切的笑容僵了僵：「客官，這支白玉簪只要三十文錢，很便宜的，您看小公子這麼喜歡，您就給他買下來吧。」

三十文錢的發簪對於普通百姓來說可不算便宜，但攤主看赫連凌霄和寒生的穿著就猜他們非富即貴。

赫連凌霄考慮的也的確不是價錢，他從旁邊拿起一隻髮釵問寒生：「我們買這支好不好？」

這種髮釵一般只有女子才會佩戴，但如果是給寒生用的話，倒也不會顯得突兀。

銀色發簪正好與寒生的白衫相配，末端點綴著恰到好處的紅豆，就像糖葫蘆一樣平添幾分鮮活與俏皮。

寒生依舊穿著那隻天蠶精給他織的白色長衫，這長衫無疑是件至寶，但赫連凌霄就是不喜歡看寒生穿。

下山後赫連凌霄不止一次誘惑寒生換身衣服，可惜寒生說什麼都不願意。

「我想要那個。」寒生指著被赫連凌霄放回原位的玉簪。

赫連凌霄選的銀釵很漂亮，但他更想要一支和赫連凌霄用的比較像的玉簪。

赫連凌霄扶著寒生的肩膀讓他看向自己，「寒生，那玉簪我不能送你。」

說著將手中的髮釵拿到寒生面前：「就這支好嗎？我親手給你挑的，嗯？」

攤主聽了兩人的話好像明白了什麼，又看出來這兩人之間肯定是赫連凌霄說了算，略微尷尬的幫腔道：「咳咳，公子，其實我也覺得這支髮釵更適合您，而且這兩支價格都是一樣的。」

攤主說完越發不好意思了。

銀釵如何能與玉簪比？

別人帶著帷帽，他連別人的頭頸都看不到，憑什麼判斷別人適合什麼？

好在寒生並沒有注意到他的話，他接過赫連凌霄手中的髮釵，「親手挑的」，聽起來好像也不錯。

寒生點了點頭：「那就這支吧。」

赫連凌霄摸了摸他的腦袋，「好，我明天就給你戴上。」

王鄂在一旁默默付了錢。

攤主愣了一瞬，暗暗竊喜，他果然沒看走眼。

那釵子哪兒值這個價？

三人一直逛到閉市才回到客棧。

寒生和赫連凌霄住同一間方，王鄂並不疑惑，他早就看清楚了兩人的關係。

雖然不太贊成，但皇帝的事情，哪兒輪得到他來置喙？

更何況就樂寒生這長相，還真不能怪皇帝葷腥不忌。

王鄂給赫連凌霄兩人定的是天字型大小的客房，自己則定了一間普通的房間。

有兄弟們暗中保護，王鄂也不用擔心赫連凌霄的安慰，將赫連凌霄和寒生送到房門口便告辭回了自己房間。

王鄂走到轉角打了個哈欠，逛街真不是個輕鬆差事。

赫連凌霄也是這麼覺得的，抱著寒生躺床上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夢裡，赫連凌霄突然覺提不上氣來，身子越來越沉重，赫連凌霄憑藉著過人的意志力掙扎著醒過來，這種感覺依舊沒有消減。

腦袋也昏昏沉沉的反應遲鈍，等發現危險時雪白的刀刃已經到了近前。

赫連凌霄本能的護住身邊剛坐起來的寒生，另一隻手勉強接住刀刃。

刀刃刺破血肉，鮮血讓獲得暫時清明，他看到了寒生眼裡的疑惑與緊張。

赫連凌霄想，如果他不伸手去接的話，這刀應該傷不到他。

不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赫連凌霄安撫的拍了拍語氣擔憂的寒生，使勁握緊受傷的手，用疼痛維持勉強的清明。

刺客劃傷他之後就倒飛出去，倒在房間中央的地上，但並沒有死，此刻已經站了起來。

赫連凌霄看不清刺客的模樣，強裝鎮定，沉聲問：「你是何人？」

能接住寒生一招不死，此人絕對不簡單，赫連凌霄懷疑他是莫問君的同夥。

莫問君背後的人已經掌握了他們的行蹤。

赫連凌霄不知道此刻的刺客也是一臉後怕，他剛剛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在被撕裂，但現在又什麼感覺都沒了。

是錯覺嗎？

聽到他的聲音刺客才回過神來，警惕的看著床上兩人：「想不到兩位竟然都是高手，中了我的散神煙竟還能保持清明！」

赫連凌霄此時已經非常不清明，連掌心的痛都逐漸感覺不到。

他知道刺客開口了，但什麼都沒聽清。

明白自己可能要昏過去了，赫連凌霄也不再跟此刻浪費口舌。

拉住寒生的手道：「留......活......」一句話沒說完就倒進了寒生懷裡。

赫連凌霄知道自己中了藥，但讓留下刺客卻不是為了解藥，有寒生在他不需要解藥。

弒君，當滅九族。

看著昏睡過去的赫連凌霄，寒生連忙拉過他受傷的手，寒生早想給他療傷，但赫連凌霄一直緊緊按著他，不讓他治。

赫連凌霄流量好多血。

寒生心疼著，正要施法，卻發現赫連凌霄的傷口已經在慢慢癒合。

月光透過打開的窗戶照在他雪白的衣服上盪起一片瑩瑩微光，微光輕柔的往赫連凌霄掌中的傷口處匯合，最後聚成赫連凌霄的皮肉。

寒生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赫連凌霄，驚喜的瞪大雙眼，：「原來真的是你呀！」隨即抱緊赫連凌霄，把頭埋在他身上，「你真的回來了！我都以為你是騙我的了！」

他的所有天賦在赫連凌霄這裡都會失效，他並不因此感到害怕，甚至想跟赫連凌霄更親近，想跟赫連凌霄永遠不分離。

原來是這樣啊，寒生豁然開朗。

「咳咳！」刺客看著抱著昏迷不醒的男人兀自高興的美人，幹咳了兩聲：「美人兒，你跟我走吧，我可以不殺他。」

當然是假的。

他為美人而來，本就打算將美人身邊這男人殺死在睡夢中，帶走昏迷的美人，卻沒想到兩人竟都沒昏迷。

這男人中了散神的情況下接住他一劍還振飛了他。

看來是個高手，那就更要趁現在除了他以絕後患。

刺客不會想到振飛他的正是心中的美人，因為他清楚的看到這男人將美人護在身後，美人也並未動手。

至於那靈魂撕裂的感覺，刺客不知道是不是幻覺。

如果不是的話，應該就是這男人想殺他，催動內力卻不知道內力運轉會使藥效加劇，最後沒能成功將招式使出來。

刺客有一點沒猜錯，赫連凌霄剛剛就是在調動內力妄圖壓制藥性，才導致了自己昏睡過去。

寒生抬起頭，清冷的眼神讓刺客生出一股無端的畏懼。

「如果你不是人類的話，我會殺了你。」

看到赫連凌霄的手心溢出鮮血的時候，他打算殺了這個人，但最後關頭他又想起妖怪不能殺人。

殺人的妖怪會被怨氣纏繞，最後遭到報應。

而他為赫連凌霄殺人，這股怨氣不僅會纏繞他，還會影響赫連凌霄。

赫連凌霄睡過去前說了「留」和「活」兩個字，意思也是不想讓他殺人吧？

下山以後，他已經知道了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像赫連凌霄這樣可愛。

但，他不後悔。

他好像知道他一直住在山上要等的人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