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赫連凌霄猝不及防，他已經習慣了他說什麼寒生都說好。

寒生斂眉，略微強勢道：「沒有為什麼，就是不可以。」

赫連凌霄皺眉，難道小妖怪離開了雪山會化？

顯然不是。

赫連凌霄還記得寒生給他講過他和那隻天蠶精一起去山下村莊看熱鬧的故事。

想到那隻天蠶精，赫連凌霄心裡莫名的不悅，語氣不自覺的帶上了些許怨氣。

斜著寒生道：「和你的小天蠶就可以，和我就不行了？」

寒生猶豫了下，抬頭期待的看著赫連凌霄：「你只是想回去看看，還會跟我回來嗎？」

赫連凌霄：「......」

「我生活的地方很漂亮，有很多好吃的，你會喜歡。」

寒生搖了搖頭：「雪山也很漂亮，我不吃。」

赫連凌霄沉默了片刻，嘆息道：「寒生，我是人。」

寒生認真的點頭：「我知道啊。」

赫連凌霄：「我不可能在這荒無人煙的雪山之巔待一輩子。」

寒生看著他，小聲道：「不是還有我陪著你嗎？」

赫連凌霄有些煩躁，推開寒生，負手走到溪邊，忍了忍還是忍不住開口：「你是人嗎？！」

寒生沒有回答他。

赫連凌霄靜靜的看著溪水，等著寒生過來哄他。

可是等了許久，也不見那個微涼的身體靠近。

赫連凌霄轉身看去，寒生坐在白玉床上，咬著下唇，模樣委屈極了。

「你要一個人靜靜嗎？」見他看過來，寒生可憐巴巴的問他。

赫連凌霄鼻腔里迅速呼出一口氣，還沒來得及開口，寒生已經不在原地。

赫連凌霄：「......」

以為逃走就完了？

寒生沒多久就回來了，赫連凌霄再次向他提起下山回家。

寒生依舊沒有答應他，兩人又一次不歡而散。

一連數次，赫連凌霄幹脆不搭理寒生了。

可是不搭理寒生，他心裡似乎更煩躁了。

早知道想離開很難，可除了利用和寒生的感情，赫連凌霄別無他法。

寒生知道赫連凌霄生他的氣了，也不敢太靠近赫連凌霄，每次小心翼翼將果子放在白玉床邊。

可是赫連凌霄心裡想著事情，一連三頓都沒覺得餓，更沒發現寒生留下的食物。

當寒生再一次回來，看到床邊整整齊齊擺放著的三個果子時，不免有些擔心。

寒生鼓起勇氣靠近赫連凌霄：「凌霄，你怎麼了？為什麼不吃東西？」

赫連凌霄睜眼對上寒生眼裡的擔憂，頓時計上心頭。

赫連凌霄閉上眼，再睜開時，看向寒生，眼裡難掩虛弱，輕輕拉住寒生的手：「可以扶我去床上嗎？我有點難受。」

寒生聽赫連凌霄說難受，眼裡的擔心頓時更濃了。

立即結印施法，用一道白光將赫連凌霄周身包裹。

當然......完全不見效果。

就像裝睡的人永遠叫不醒一樣，裝出來的病怎麼可能治得好？

赫連凌霄仰頭看著他：「扶我去床上吧。」

寒生沒再猶豫，一把抱起赫連凌霄，一閃便到了白玉床邊。

將赫連凌霄穩穩放在白玉床上，寒生又檢查了下赫連凌霄的身體，不由得皺起眉頭，面露不解。

赫連凌霄閉上眼：「讓我休息一會兒。」

寒生見他一副很累的樣子，便小心翼翼的在床邊坐下，默默陪著他，手心柔和的白光不斷注入赫連凌霄體內。

等赫連凌霄再睜開眼，寒生立馬拿起一枚果子遞到他面前：「凌霄，你餓了嗎？」

赫連凌霄喉結滾動了下，偏頭躲開，氣若遊絲：「我吃不下。」

幾次下來，寒生眼裡的擔憂和著急越來越重：「凌霄，你到底怎麼了？你的身體明明沒有問題啊......」

赫連凌霄瞥了他一眼，覺得時機差不多了，緩緩抬起一隻手：「寒生，扶我起來。」

寒生拉著赫連凌霄的手，扶著他從白玉床上坐起來。

赫連凌霄捂著嘴咳嗽了幾聲，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沖寒生勾起嘴角：「寒生，抱抱我。」

「好。」寒生琥珀般的眸子里盈滿了淚水，輕輕拉著赫連凌霄靠在自己肩頭，雙手緊緊牽著他。

赫連凌霄有一下沒一下的喘息著，額頭抵在寒生肩上，嘴角赫然勾起一抹得逞。

扶著寒生的肩膀抬起頭，臉上又是虛弱無比：「寒生，我感覺我快不行了。」

寒生的語言理解能力有限，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赫連凌霄的不行了是什麼意思，漂亮的小月湖終於再關不住淚水。

「怎麼會這樣？」寒生沒有看赫連凌霄，也不知是在問誰。

赫連凌霄拉起他圈著自己的手握進手心裡：「寒生，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是人的事嗎？」

寒生掛著笑溪流點了點頭，眉頭微微皺起，顯然不知道這兩者有什麼聯繫。

赫連凌霄虛弱的勾起嘴角，拉起他的手帶到嘴邊吻了吻：「寒生，我是人，所以我需要生活在有人的地方，不然......」

赫連凌霄頓了頓：「我會死。」

寒生臉上的淚都停了一瞬，喃喃道：「是這樣嗎？」

他是一個很奇怪的妖怪，他生來就獨自待在這個雪山之巔的山谷里，但彷彿知道很多事情。

他腦子裡沒有人類不可以離開同類生活的印象。

但寒生不會懷疑赫連凌霄在騙他，只當這是他對人類了解的漏洞。

寒生抬頭看向赫連凌霄，不舍道：「那我現在送你下山還來得及嗎？我不想你死。」

赫連凌霄摸了摸他的頭髮：「或許......還來得及吧。」

寒生擦幹眼淚：「那我馬上就送你下山。」

赫連凌霄抓住他的手，深情道：「你只是送我回去，不和我一起嗎？」

曾幾何時，下山就是他的目的。

但如今，他想要的早已不止於此。

寒生看著赫連凌霄，哽咽道：「送你回家，我就去天上。」

赫連凌霄心裡閃過一絲換亂，甚至沒太顧得上自己正在裝病，強硬的拉著寒生的手放在心臟上方，一手掰過寒生的頭與他對視：「上天嗎？你捨得我嗎？」

不等寒生回答，他又問：「我捨不得你啊，怎麼辦？」

這句話不假。

為了寒生，他連自己一向重視的信諾都可以違背，他怎麼甘心就這樣跟寒生分開？

「嗚......」寒生嘴一癟，突然大哭了起來。

從第一次見面起，寒生給赫連凌霄的印象就是軟糯糯的一個。

但其實，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寒生這樣哭。

赫連凌霄頓時有些心疼，將人攬進懷裡，輕輕吻著他的發頂。

但赫連凌霄心裡清楚，此刻絕不能因心軟鬆口。

寒生哭夠了，哽咽道：「可是留下來，你就要死了......」

赫連凌霄撈到寒生的下巴把他的頭抬起來，對上自己的滿眼深情：「為什麼就不能是你和我一起回去？」

寒生搖了搖頭：「我不可以下山。」

「為什麼？」赫連凌霄又問。

寒生沉默了一會兒，但這次沒有逃避，他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我就是記得不能下山。」

「可你已經下過山了，你和小天蠶一起去山下的村莊，你已經違背了你的記憶，」赫連凌霄說：「為什麼就不能再為我違背一次嗎？」

他已經違背了嗎？

可是小天蠶說只是去山下的村莊的一小會兒，不讓人看見的話就不算下山。

「算的。」赫連凌霄好像看透了他的想法：「山腳下也算是下山了。」

寒生陷入迷茫。

赫連凌霄乘勝追擊：「跟我回去好不好？如果你覺得不喜歡，你再回來就是了，你想要回來的話很快就能回來對不對？」

看到寒生眼裡的動容，赫連凌霄再加把勁，一把將人拉進懷裡緊緊摟著：「寒生，跟我回去好不好，我愛你，見不到你，我會相思成疾！」

赫連凌霄說完又苦笑著問寒生：「你知道什麼是愛嗎？」

他本以為寒生會不知道，豈料寒生竟道：「我也愛你。」

赫連凌霄心裡狂喜，他希望寒生單純到什麼都不懂，但又渴望在感情上能得到回應。

其實赫連凌霄若是細心點就會發現，一開始的寒生雖然也說過不要他死的話，但本質上並不太在乎他的死活。

他認為人各有命。

更不可能為赫連凌霄會不會相思成疾而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