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的另一面沒有河流、沼澤，也沒有山。

無邊無際的雪原看呆了赫連凌霄。

呼嘯的寒風隔著獸皮做的披風從他耳邊掠過，依舊颳得他面頰生疼。

白雪沒過他的膝蓋，寒氣無孔不入，他裹著厚厚的棉衣和獸皮披風，運內力抵抗也無濟於事。

自他上雪山以來，從未路過如此寒冷的地方。

赫連凌霄駭然，轉身欲回到谷中。

可......

身後哪裡有什麼水簾！

倒是他轉身太過急促，被腳下的雪絆了一跤，摔進了冰冷刺骨的雪海里。

赫連凌霄抬頭四顧，四周皆是如出一轍的白。

驚駭過後，赫連凌霄掙扎著站起來，往身後的方向走。

一步、兩步......

他始終沒有踏進溫暖的山谷。

赫連凌霄記得他明明只踏出了一步！

禦寒的衣物在極寒下逐漸失去作用，內力也漸漸無法運行。

赫連凌霄再次倒進雪地里。

他要死了。

這種感覺無端的似曾相識。

赫連凌霄望著同樣白茫茫的太空，眼神逐漸渙散，眼前幻化出一張天真爛漫的笑臉，就像水中浮木，引得赫連凌霄伸手去抓。

「寒生，救我。」

赫連凌霄薄唇微起，無聲的呼喚。

幾縷銀絲落下。

周圍突然安靜下來，寒氣驟然退去，寒風停止哀嚎，就連身下被他壓實的冰雪也收起了寒意變得幹燥柔軟。

赫連凌霄漸漸從恐懼中掙脫出來。

凝神看去，眼前絕美的容顏在白雪的映照下變得更加昳麗，調皮的微風輕輕托起他的髮絲，如仙如幻，不似真實。

「寒生......你真的來了？」赫連凌霄不敢相信，抬手摸去，卻摸到了實處。

寒生把他抱在臂彎里，低頭看著他，輕抿著唇，臉上沒有以往那樣天真的笑意，細看的話甚至能在他眼裡看到一抹淡淡的憂傷。

如果放在往常，赫連凌霄看到他這樣的表情肯定會害怕，但此刻，赫連凌霄忘卻了恐懼，手下微涼的觸感讓他無比安心。

一股強勁的溫熱從心臟處四散開來，迅速席捲全身，將之前入體的寒氣全部吞沒。

他好像明白寒生為什麼能飛升了。

這樣的容顏，不是人間該有的。

「你也想在雪裡打滾嗎？」寒生突然開口。

赫連凌霄還沉寂在對他容貌的感慨中沒回過神來，寒生沒聽見回答就當他默認了，忽然鬆開手，把他往雪地里一推。

寒生推得不痛，但力氣可不小。

赫連凌霄還沒反應過來，就滾出去了十來米。

赫連凌霄愣愣的從雪裡坐起來，他裹在頭上的披風早在他體力不支倒進雪地里的時候就鬆開了。

此刻他頭上毫無遮掩，可他就這樣在雪地里滾了好幾十圈，竟絲毫沒覺得冷。

寒生小跑過來，蹲在他旁邊，臉上又恢復了天真無邪的模樣，撐著頭問他：「好玩嗎？」

赫連凌霄心口一陣酥麻，有種想把他緊緊抱入懷中的衝動。

赫連凌霄這樣想，也就這樣做了。

寒生很乖，毫無意見的任由他抱著，成為這白茫茫雪原上唯一的風景。

很久以後，赫連凌霄才平定了心緒，輕聲道：「寒生，帶我回山谷吧。」

寒生從他懷中掙脫出來，揚起一抹甜甜的笑：「好！」

他拉著赫連凌霄起身，沿著赫連凌霄滾出來的痕跡往回走，一直走到赫連凌霄最開始站立的地方，再往前一步，兩人便出現在了山谷中的瀑布前。

赫連凌霄驚愕的張了張嘴，看著瀑布問：「這水......是流進剛剛那片雪原的嗎？在外面怎麼看不到？」

「這不是水哦。」寒生說：「這是門。」

說完又指了指地上的溪流，「這是水，但我不知道它穿過這道門以後會流去哪裡。」

赫連凌霄又看了看瀑布，才發現它雖然像水，落入淺淺的溪流也有瀑布入水的模樣，但並沒濺起絲毫水花。

他在這山谷中見識到了太多不同尋常，所以不自覺的忽略了這處不尋常。

「那麼為什麼在外面看不到？」赫連凌霄又問。

「看不到嗎？」寒生疑惑的皺起眉頭：「小天蠶也說看不到，但明明可以看到啊......」

赫連凌霄見小妖怪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心頭一軟：「算了，不知道就別想了，我們回去吧。」

至於他為什麼要出去，寒生沒問，他便也沒有解釋。

小妖怪很神奇，都說太上老君也辦不到藥到病除，但小妖怪辦得到。

他倒在雪地里時，就知道自己的身體肯定被凍傷了，尤其是深陷雪裡的雙腿。

但和寒生在雪裡玩了一會兒，他身上的痛竟奇蹟般消失了。

可即便身上不痛了，赫連凌霄還是打不起精神，只想回白玉床上躺著。

小妖怪見他這樣很著急，看也不看那隻一心想要討好他的狐狸，趴在床邊看著赫連凌霄，擔心的問他怎麼了。

赫連凌霄搖搖頭：「我沒事，睡一會兒就好。」

「可你之前不是這樣的！」

寒生想了想又問：「你是不是生病了？」

說著伸手去抹赫連凌霄的額頭：「小天蠶說人類很怕冷，著涼了就會生病。可我不知道生病是什麼樣的，因為妖怪不會生病。你生病了我可以像幫你療傷一樣幫你嗎？」

赫連凌霄笑著摸了摸他的頭髮，「沒有生病，你在外面已經幫我治好了，我只是想睡一覺，你去找小狐狸玩好不好？」

赫連凌霄知道，他是生病了，不過是心病，不能讓寒生幫他治。

谷外是極冷的雪原，也就意味著他若想要回宮，求助寒生是他唯一的辦法。

可是寒生會幫他嗎？

寒生依然趴在床邊，嘟了嘟嘴，孩子氣道「不好！我不和它玩，我要和你玩。」

赫連凌霄勾起嘴角，看來小狐狸永遠代替不了他在寒生心裡的位置。

對上寒生好看的眸子，赫連凌霄側身拍了拍旁邊，笑著說：「躺上來。」

「好！」寒生立馬上1床，乖巧的仰卧在赫連凌霄旁邊，偏頭對著赫連凌霄笑。

赫連凌霄心裡一陣悸動，就像剛在在雪原里那樣，伸手把寒生摟進懷裡，用下巴抵著他的頭頂說：「和我一起睡吧。」

寒生想了想，覺得和赫連凌霄一起睡覺也很開心，於是回摟著赫連凌霄，閉上了眼睛。

小妖怪雖不如女子窈窕，但身形纖瘦，抱著手感正好。

赫連凌霄閉著眼睛，雖然心裡想著事情沒有睡著，但聞著小妖怪身上清冷的氣息，心緒竟奇蹟般的平靜了不少。

或許......他可以試著信寒生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