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凳子上起來的瞬間，夏侯嘉只覺眼前一黑，雙腿發軟，對著敞開的大門就是一個結結實實的大禮。

「操啊——」

他咬著牙罵了句。

正巧路過的大媽往屋裡瞥了眼，哎喲一聲，小聲說了句：「現在的小年輕，玩這麼花呢。」

說完還戀戀不捨地又往屋子裡瞅了好幾眼。

夏侯嘉：「......」

咬牙，握拳，無語凝噎。

這不科學！

大媽你懂得也未免太多了點兒吧！

夏侯嘉勉強撐著椅子腿兒站了起來，顫顫巍巍地把自己挪到沙發上，抬頭盯著天花板，眼神渙散，陷入哲學三問。

我是誰？

我來自哪裡？

我要去哪裡？

還沒思考出個所以然來，兜里的手機忽然震動。夏侯嘉掏出來，眯著眼睛看了眼來電顯示，按了接聽。

「……喂？」

開口聲音沙啞，有氣無力，彷彿隨時命不久矣。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長嘆口氣，語重心長道：「嘉嘉啊……」

夏侯嘉閉眼，默默將手機拿遠，標準的播音腔緊接著響起——

「腎虛，有時在過度勞累之後。」

「腰腿酸痛、精神不振，好像身體被掏空，是不是腎透支了？」

「想把腎……」

突如其來的魔性廣告詞配合紀寧做作的播音腔聽起來真是亂人心智，彷彿千萬隻蚊子撲閃著小翅膀在耳邊嗡嗡嗡瘋狂奏樂。

「可閉嘴吧你！」夏侯嘉眉心狠狠跳了跳，忍無可忍地打斷他，威脅，「再多說一句我回去就把你斃了！」

「靠！」紀寧笑罵了句，「我任勞任怨給你收拾了一天的床鋪，您老就這麼狠心啊！」

夏侯嘉不吃這套，涼涼道：「難道不是你們公然佔據了我的床位這麼幾年，迫於無奈才忍氣吞聲不情不願地退位讓賢？」

「靠！單押！你這嘴快得不去當rapper可惜了啊！」

紀寧被他這一串不倫不類的成語逗得嘎嘎樂，鵝叫聲就跟清晨的公雞打鳴似的，愣是半天都沒停下來。

「可別了吧，爺這顏值已經沒有什麼提升空間了。」夏侯嘉說。

紀寧嘖了聲，突然正色：「哎我說，嘉嘉你咋突然決定搬回寢室了？」

「啊。」夏侯嘉頓了下，長長地嘆口氣，「那可就說來話長了，晚點兒我回寢室再說吧。」

「行。」紀寧沒有追問，「那你儘快啊，到了打電話，我們去給你搬行李。」

「嗯好，謝了。」

「說什麼呢，客氣啥，都是兄弟。」紀寧豪氣道。

掛了電話，夏侯嘉揉了揉臉，玩了一會兒手機，點開微信。

李叔半小時前給他發了消息。

—少爺，您住的房子我已經退了，房東那邊表示，希望您能儘快搬出去。

短短兩行字，看得人心煩意亂。

夏侯嘉胡亂抓了抓頭髮，面無表情地戳了戳熒幕。

—哦。

行李早就打包好了，除去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其實沒剩多少。夏侯嘉去浴室收拾洗漱用品，抬頭時差點被鏡子里的人嚇一跳。

臉色蒼白，雙唇毫無血色，眼下一片青黑，頭髮亂得可以直接給小雞安家。老頭背心，花褲衩，整個人扔大街上都不會有人願意多看一眼。

墮落啊。

夏侯嘉幽幽嘆口氣。

果然，紀寧在宿舍樓下接到他時驚得一蹦三尺高，目露警惕。

「大膽！何方妖孽竟敢冒充我們嘉嘉！快快現出原形！」

夏侯嘉站在原地，狠狠瞪了他一眼，抬手毫不客氣地拍開紀寧試圖朝他臉捏去的魔爪，少爺派頭十足地輕抬下巴。

「前面帶路。」

紀寧哎了聲，摸摸鼻子，非常狗腿地拖起一個行李箱：「得令。」

剛進屋，一股紅燒牛肉麵味兒撲面而來。李昊平捧著大碗，滿臉陶醉，大口大口地吃著面。

聽見動靜，他抬頭朝他們看了眼，含糊不清道：「嘎嘎來…惹啊！」

紀寧舔舔嘴唇，還未開口讓李昊平給他留一口，就聽見耳邊傳來「砰」的一聲，嚇得他直哆嗦。

只見夏侯嘉臉色巨變，捂著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進了廁所，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兩人面面相覷。

洗手間里不斷傳來嘔吐聲。

李昊平面只咽了一半，抬頭和紀寧大眼對小眼，試圖意念交流。

『這是咋了？』

紀寧表情凝重。

『嗯？你咋個不說話嘛？』

紀寧嘆口氣，有一下沒一下地捋著壓根兒不存在的鬍鬚，斟酌開口。

「可能是……有了吧。」

李昊平雙眼瞪圓，猛地嗆了下，麵條瞬間噴涌而出，實力演繹無效吃面，掐著脖子咳得撕心裂肺。

「咳咳咳咳……」

即便如此，他仍是身殘志堅，衝過來一把抓住紀寧胳膊，吸了吸鼻子，紅著眼眶含淚吃瓜。

「有了？！」

「誰的！」

「幾個月了！」

「我怎麼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