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剛才報警了，他想等警局的人過來。此時恰好下課，學生攘攘熙熙都從學校出來，他們也注意到角落裡有些狼狽的高澤，被學校的保安抓著，於是紛紛猜測他到底犯了什麼事，好奇的抻著腦袋看，圍成的包圍圈最後又被那個保安揮散。

學校被搶的畢竟是少數人，一時也沒人出來指認。

高澤低著頭，唇色蒼白。

他記得很清楚，他爸爸就是因為做了壞事，被警察抓進去至今都沒出來過。

他的年齡太小了，警察這個詞對他來說是個很陌生又很恐懼的概念。

他被抓了，那他也要坐很久的牢嗎？生病的媽媽怎麼辦？

自己坐牢了，誰會管她？

少年們的目光總是帶著好奇和純真的，但同時也愛憎分明，所有情緒和態度都完整的表達在臉上。

高澤的心臟跳的從未這麼快過，他的心懸在了嗓子眼，周圍人的眼神全部變成凌厲的鋼刀，一下一下不留情面的剜在他身上，彷彿他是天生的壞種，天生就該在泥潭裡被碾碎，被凌遲，萬死也不足惜。

高澤渾身都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就在這時，一陣熟悉的稚嫩的聲音響起。「你們抓他幹什麼？」

高澤抬起頭，看見程疏朗皺著一張白嫩的小臉，眼裡明顯是帶點兒疑惑的。

其中一個保安看他像是認識高澤，於是俯下身問。「他是不是搶過你錢？」

程疏朗模樣長得很討喜，唇紅齒白，他擰著兩條秀氣的眉說。「他是我的朋友，沒有搶過我的錢。」

保安一愣，「你朋友？那他天天站校門口幹什麼？」

程疏朗說慌不打草稿，歪著腦袋說:「當然是等我一起放學呀。」

他模樣不像是騙人，另一個保安也露出懷疑的神色。「老李，你不會是抓錯人了吧？」

高澤就是一個馬屁大的小孩，那保安本來就對他能搶到幾個高年級的錢有些懷疑，此刻聽程疏朗這麼一說，更覺得就是老李的一場誤抓。

老李一開始很篤定自己沒抓錯人，因為他抓高澤的時候對方表情明顯不對，半大個小孩卻凶的不得了，但此刻聽程疏朗這麼一說，也有些猶豫了，拉著高澤問。「你心裡沒鬼，你跑什麼啊？」

沒等高澤開口，程疏朗又脆生生說:「你長得那麼凶，是我我也跑啊？」

另一個保安被他的小表情逗笑，對老李說:「我看也不像，他個子這麼小，那裡搶得了那些學生的錢？」

老李一臉不高興。「你是沒看我抓他的時候，細胳膊細腿的，力氣可大的很哩。」

另一個保安鬆了口氣，想了想，對高澤說:「既然他是你朋友，你說說他叫什麼名字？」

那兩個保安是認識程疏朗的，通池市房地產做大的程氏小少爺，上個星期他爸還給學校捐了棟樓，不想知道都難，這也是他們剛剛對程疏朗態度溫和許多的原因。

高澤抬頭去看程疏朗，目光在他臉上輕掃而過，很快又低下了頭，低聲說:「程疏朗。」

他聲音很小，那保安沒聽見，皺著眉又問了一句。

高澤這回聲音大了些。「他叫程疏朗。」

保安又問程疏朗。「你說說他叫什麼名字。」

程疏朗仰著無辜的小臉，一本正經的說謊。「他叫王小明，是我寒假補課的時候認識的。」

老李疑慮消了大半，程疏朗完全沒必要幫眼前的小孩撒謊，他家裡又有錢，想要什麼估計都是張張嘴的事兒。

於是他更沉默了，表情有些懊惱。

另一個保安笑道:「老李，瞧瞧你幹的這叫什麼事，趕緊跟人家小孩道歉。」

老李有些愧疚，俯下身對高澤說:「對不起啊，是叔叔沒搞清楚，剛剛弄疼你了沒，要不叔叔送你去醫院檢查一下。」

高澤此時已經被放開，他微微仰頭看著那個保安，很快又低下腦袋，輕輕搖了搖頭。

程疏朗過去牽住他的手，對老李說:「保安叔叔，那我們去玩了，再見。」

老李不放心，又問高澤。「你手真的沒事嗎？」

剛剛他力氣可不小，可別給人小孩留下什麼後遺症，也別給人留下什麼心理陰影，否則真是造大孽了。

高澤依舊搖頭。

程疏朗朝那兩個保安甜甜一笑，拉著高澤就跑了。

他並沒有帶著高澤跑遠，而是直接去了一家小餐館門口，高澤在進門前停了下來，程疏朗便也停下來看他，疑惑道。「你不餓嗎？」

高澤搖頭。

程疏朗似乎不太高興，他認真思考了一會，說:「那你陪我吃不可以嗎？」

高澤抬頭看他一眼，卻沒說話。

程疏朗便拉著他進去了。

中午正是人流量最大的時候，小餐館店面不大，位置卻幾乎坐滿了。

進門找位置的時候，程疏朗似乎很緊張，一直在東張西望，等找到位置就立刻拉著高澤坐下來，生怕別人跟他搶一樣，坐下後又伸長腦袋問高澤:「你會點餐嗎？」

高澤點頭。

程疏朗便把菜單遞給他。「那你去點。」

高澤低頭看了一眼菜單，又把它推回去。「你要吃什麼。」

程疏朗顯得很興奮，眼睛亮晶晶的。「你隨便點。」

高澤便拿著菜單去找老闆了。

過了不大一會兒，高澤回來了。

程疏朗無聊的趴在桌子上，結果等了一會兒，店老闆就給他送了一碗清湯白菜面過來，而且還只有一碗，他歪著腦袋去看高澤。「你沒有嗎？」

高澤看著他。「我只是陪你。」

程疏朗又指著那碗面問:「只點了這個嗎？」

高澤點頭。

程疏朗便不太高興的哦了一聲，拿著筷子夾著麵條嘗了嘗。

那面太清淡了，實在沒什麼味。程疏朗平時都是回家吃的，今天好不容易有機會自己出來吃，還自己點，結果味道壓根不如人意，於是嘗了幾口就放下筷子，擰著秀氣的眉說。「不好吃。」

高澤不說話。

程疏朗便說:「這裡不好吃，我們換個地方吧。」

高澤目光移向那碗面，搖搖頭。「不要浪費。」

程疏朗瞪著他。「難吃死了，我才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