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吉安起了個大早，對著自己的化妝鏡開始化妝。又拿出一頂金色假髮，戴好盤起，再扣頂漁夫帽，加個口罩。

手提袋裡裝著洋裝和高跟鞋，今天也是要去動漫社打工的一天。

先從貓眼裡看看，走廊沒什麼人，這才放心大膽的開門。這幅裝扮也很普通，帽子口罩遮得嚴嚴實實，沒什麼人能看出來這是一個化了妝的男人。

其他人對於男扮女裝會給予「娘娘腔」「偽娘」「變態」等等的歧視，不過對於白吉安來說，這無非只是他的謀生手段——即使他的身體男不男，女不女，他還是認為自己是個響噹噹的七尺好男兒——畢竟喉結可是非常明顯的！

勒緊束胸以後，實際上白吉安還是很符合正常審美的男性身材的。胳膊和腿都有薄薄的肌肉，不像過度健身肌肉男的粗壯，顯得四肢修長有力，肩不窄，腰身勁瘦，比例勻稱，看不出什麼異常來。身高有177cm，穿上運動鞋再墊一點鞋墊，180、181也不是問題。

704到樓梯口還是有一段距離的，白吉安為了不碰上人，特地很早出門，只是看來今天運氣不佳，遇到了大清早開門的鄰居。對門702開了，走出一個唯唯諾諾的女生，背著書包，穿著附近72中學的校服，見到白吉安顯然是嚇了一跳，連招呼都不打就趕忙飛快的跑掉了。

卡在喉嚨里的自我介紹是說不出去了，白吉安有些好笑，拎著包下樓。

樓道很安靜了，安靜到白吉安有點不安，走路聲回蕩在樓梯之間，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聲音。

太安靜了。

照理說，一整棟樓，租金這麼便宜，人應該很多。雖然白吉安出門早，但相信和他一樣的社畜也不少，再怎麼說現在應該也在家裡做飯幹啥的，這門的隔音很差，怎麼會一點聲音都聽不見？

白吉安停下來，靠在301的門口仔細聽，真的什麼聲音也沒有。

「在幹什麼？」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白吉安嚇了一跳。

「沒有，沒幹什麼。」白吉安往後，背就結結實實撞上一個胸膛。

「沒幹什麼？」時默沉低笑一聲，離開些距離，「是不是覺得這裡很安靜，很奇怪？」

「啊，是。」白吉安點點頭。

眼前的時默沉與昨天不同。他穿著一件咖色長風衣，裡面是條紋襯衫和深色筆挺的長褲。腳上一雙深色皮鞋，看起來價值不菲。

「你知不知道，有個東西叫做恐怖片定律？」時默沉逗著貓似的，吊足了白吉安的胃口才慢悠悠的輕聲說：

「越好奇的人，死的越快，越落單的人，死的越快——而你，」時默沉停頓了一下，「是個落單又好奇的人。」

「……」

「怎麼，我說的不對嗎？」時默沉單手插兜，領著公文包，眼鏡後面的眼睛含著笑。

「……」白吉安覺得自己剛剛那點以為他能吐出什麼象牙來的好奇心餵了狗。

「對。馬上遲到了，我先走了。」

「巧了，我也是。」時默沉跟在白吉安的後面。

「早上好！小夥子就是跟我們這些老太太不一樣，看起來倍精神！」大媽一大早刷著牙，在家門口坐著曬那從樓的縫隙間透出來的太陽光，跟下樓的兩個人打招呼。

兩人微笑問候。

「對了，還沒問，你在哪工作？」時默沉抬手看看腕錶的時間，隨口問。

「我在一個飯店裡。」白吉安不想說實話。

「你化了很漂亮的妝，還帶了金色的假髮，真的是去飯店嗎？」時默沉毫不留情的指出來。

「……」白吉安無語片刻，這人怎麼這麼不識趣，「不想告訴你不行嗎。」

「好吧，看起來我們確實還不熟。」時默沉拉住白吉安的胳膊，輕輕拽到身前，湊近。白吉安看著他把手伸向自己的臉，愈加防備，結果時默沉低聲說：「你的這縷頭髮掉出來了。」

還幫他把頭髮別到耳後，甚至有點溫柔體貼的錯覺。溫熱的呼吸噴灑在白吉安的脖頸和側臉，麻酥酥的。

「……」兩個人面對面，誰都沒說話。

半晌，時默沉盯著白吉安的眼睛肆意地打量，溫和有禮的眼神似乎夾雜了一絲放肆。

「很漂亮。」白吉安聽著他這麼說。音色像是鋼琴的低聲部與大提琴的合奏。

「離我遠點。」白吉安毫不客氣的後退一大步。不過他承認，此時的時默沉真的有點撩。

可惡，為什麼這個男人長在他的審美點上？

「我送你吧，這裡的捷運和公交人很多，我不保證——」時默沉的眼睛似有似無的掃了一眼他的胸部，「你的帽子會不會被擠掉。」

「我身上沒現金，就不坐你的出租了。」白吉安覺得不對勁，這人怎麼說不上來的奇怪。好端端看他胸幹什麼。

「這麼謹慎？哈哈，怕我把你怎麼了？」時默沉從口袋掏出一張名片，「我不是什麼計程車司機，我只是一個醫生。」

白吉安接過名片，是一個花費十分高昂的私立醫院名片，時默沉竟然是那裡的生殖科醫生。

「如果有需要，可以隨時來醫院找我，給你免費。」時默沉背著太陽，目光沉沉，「悄悄告訴你，婦科我也能看個一二。」

「嗯。我記住了。」白吉安這下是真懷疑他知道了什麼。

他知道我的身體狀況了？不能啊？他咋知道的？不可能，除了上次去醫院，我從來沒有給任何人說過啊。

白吉安壓下心裡的疑慮，跟著時默沉走到簡陋的停車場。

停車場在地上，車位很多，大多數是露天的。少部分不露天的車位里，停放的車很少，捲簾門拉的死死的，需要找值班的人打開門。

那邊的值班室里，透過一塊有裂紋的玻璃，能看到一個人躺在狹小值班室里的床鋪上，裡面沒點燈，應該是值夜班的。時間早，還沒起床換班。

時默沉過去敲敲窗戶，沒反應。白吉安跟過去，才發現不對的情況。看門人縮在床上的被子里，不停的在聳動。

「時默沉，裡面的人是不是犯病了？不行，你叫120，我去拉門。」

時默沉一個沒攔住，讓白吉安衝到門前，他猛的使勁拉了好幾下，生鏽的門鎖才不堪重負的嘎吱一聲報廢了，竄出來臭氣熏天的味道熏了他一個趔趄。

白吉安沒管那麼多，俯身掀開被子，剛要拉人，他仔細定睛一看，愣住了。

看門的人是個微胖的鬍子拉碴的男人，大約有三十多歲，頭髮亂糟糟的，方框眼鏡掛在塌鼻子上，眼鏡架中間因為不洗手摸的多，可能手上有油，上面堆了油乎乎的結塊，很邋遢。

而看被子裡面——眼鏡男左手握著一個熒幕碎了一部分的手機，手機正播放某國的A片，裡面戰況激烈。眼鏡男的右手握著他自己的下體，正在快速的上下擼動。

白吉安簡直不忍直視。這是他今天第二次好心餵了狗。

「神經病啊！沒看到老子正忙著嗎？鎖壞了你得賠我！老子可沒錢修鎖！」眼鏡男罵罵咧咧地提著褲子，從床上摸出鑰匙，遞給白吉安，「滾蛋！自己去開門！別打擾老子好事！」

「……」白吉安看著那個斑駁的鑰匙，上面還有些不明粘液，沒伸手。他幾乎要犯噁心了。

時默沉從後面上來，拉開白吉安，掏出五十塊，沖眼鏡男晃了晃，「過來，開鎖。」

眼鏡男剛想繼續罵罵咧咧，突然就看到什麼住了嘴，乖乖起身去開鎖了，還把捲簾門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