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遠星睜開眼睛，看著酒店熟悉的天花板，一時竟然沒緩過神來，想著自己到底是睡著了還是沒睡著。

在酒店。

那看來是睡醒了。

他拿起枕邊的手機，看了一眼時間，發現距離第一個鬧鐘響起都還有將近半個小時。

醒得越來越早了。

夢境卻越來越清晰。

這不是個好兆頭。

席遠星皺著眉頭起床洗漱，看著鏡中自己逐漸誇張的黑眼圈，腦子裡不由自主的回憶起夢境中的內容。

結果越想越煩。

嘖。

在夢裡也要工作也就算了，怎麼自己還給自己增加工作量了呢。

我不是個翻譯嗎？怎麼天天夢見給別人教書？

難道是暗示我，要我回歸教育的殿堂？

席遠星有些煩躁的嘆了口氣，趁著還沒到上班的時間，走到桌子前提筆記錄。

【九月二十三日。

昨天的夢境依舊很清晰，和之前一樣，夢境是連起來的。但是意外的是，我答應了孟里給他上課的要求。

他似乎是個正常人。】

一個月前，席遠星透過一位朋友的介紹，接了一個劇組隨行翻譯的活。是一個中外合拍的電視劇，有一部分的劇情都是在國外拍攝的，席遠星自然也跟著一起去了。

幾乎就是從那時候起，席遠星的睡眠質量就開始直線下滑。

平日里，他的睡眠時間本來就不長，但是基本不做什麼夢。誰知，到這兒之後天天做夢，夢境的內容還是連起來的。

一開始他還以為自己只是水土不服，或者是有些認床而已。沒想到一段時間過去了，這種情況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更加嚴重起來。

好在席遠星的精神狀態還算好，起來的時候疲憊感也不重，他也就沒太著急，想著先觀察，說不定回國就好了。

為了更好的檢測自己的癥狀有沒有減退或者加重，席遠星開始每天記錄自己的睡眠情況，就算之後真的需要就醫，也會方便很多。

「滴滴、滴滴、滴滴」

第一道鬧鐘終於響了。

席遠星摁掉鬧鐘，換好衣服，準備一如往常的去酒店的二樓吃早餐。

酒店提供的早餐是一成不變的麵包和麥片，席遠星光是看著那些食物，味覺彷彿已經能感受到它們的味道了。

席遠星沒看麵包，而是直接奔向小吧台去倒咖啡。

「哎呀，席老師，早上好啊。」

席遠星回頭，發現居然是洛小蝶，啊，不對，應該說是洛曉。

「早啊，今天早上有戲？」

洛曉苦笑一聲搖搖頭：「沒呢，剛下戲，回去睡覺之前墊墊肚子。」

「辛苦辛苦。」席遠星往自己的咖啡杯里加了半杯奶，遞給她，「需要嗎？」

「這牛奶是全脂的。」洛曉擺擺手，「席老師你又沒睡好？我看你臉色不是很好。」

席遠星不欲多說自己情況，只是點點頭：「嗯。」

他睡眠質量糟糕這件事並不是秘密，或者說，光是看著他的臉色就能被猜到個大概。剛開始的時候，還被不明真相的工作人員以為他是單純的臉臭。

現在拍攝的進度已經進入尾聲了，天天都在搶進度，大家都是一副精神狀態不振的樣子，席遠星混跡其中倒也不突兀。

洛曉安慰他：「馬上就結束，等回國了好好休息，很快就恢復了。」

席遠星道：「可能吧，主要就是夢多。」

「夢多？最近精神壓力很大嗎？」

席遠星想了想，覺得其實也還好。

反倒是夢裡的精神壓力更大，每天都要面對著千奇百怪又沒有邏輯的人。明明他只是個路人角色——或者說正是因為自己是個路人角色，所以更容易受到劇情的波及。

壓力非常大。

「噩夢嗎？」洛曉端著早餐，和席遠星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早餐。

席遠星看了一眼她的餐盤，感覺與其說是早餐，不如說是餐後點心，心中再次對女明星嚴苛的身材管理震驚不已。

「你吃得會不會太少了？」席遠星問。

洛曉不以為然：「他們這邊的早餐都太甜了，等晚點再吃點蔬菜水果就行。」說著，她頓了頓，戲謔的笑道，「怎麼，關心我啊。」

席遠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還不是因為某人天天問我你的情況，問我你最近是不是瘦了，有沒有好好吃飯，拍戲累不累。」

洛曉眨眨眼睛，不知道該說什麼，幹巴巴的回了一句「哦」。

早知道就不調侃他了。

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席遠星見她這反應，自然知道自己朋友的「追妻路」仍然漫漫。但是他對他們之間的結果如何並不執著，沒有非要撮合兩人的念頭，但也絕對不想讓他們之間的氣氛變得僵硬。

手指輕輕拂過咖啡杯的邊緣，席遠星輕笑一聲，試圖打破尷尬：「你也別想太多。你現在可是他手底下最賺錢的藝人，他自然會多關心你兩句。資本家，你懂的。」

洛曉知道他是好心，輕笑著順著台階往下走：「行了，不聊工作了。繼續說說你的夢？」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就是普普通通的夢而已。」

洛曉道：「不一定哦，夢境有時候是潛意識的反映，說不定你失眠的癥結就藏在自己的夢境中。」

席遠星想了想，覺得她說的也並不全無道理：「……或許吧。」

「你夢到什麼了？噩夢嗎？」

「也不能算是噩夢吧……」席遠星腦子裡閃過幾個畫面，

「不，也能算是噩夢了。」

洛曉：「你這麼一說，我更好奇了。」

席遠星抿了一口咖啡，裝聾作啞。

他總不能說「我的噩夢就是你現在拍戲的劇本」吧。

他還想不想幹活了？

洛曉現在拍的是一部言情小說改編的電視劇，早些年前非常受歡迎。因為劇組裡面有好幾個外籍演員和工作人員，席遠星自然需要了解劇本，以方便工作上的溝通。

席遠星此前翻譯的大多集中於金融領域，別說通俗小說了，就連文學作品都翻譯得少。剛看完劇本的時候他大受震撼，更讓他震撼的是，居然受眾居然還那麼廣。

他這才算是知道什麼叫做：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作品，才是好作品。

洛曉見他半天不說話，也沒想逼他，只是吐槽道：「你居然又賣關子！」

「確實沒什麼好說的。」席遠星說得囫圇，「就是一些工作方面的事。」

「啊……原來如此。」

洛曉以為席遠星說的是之前的工作，那確實不方便多聊，三兩句岔開了話題。

臨走之前，洛曉才又提起此事：「誒，我有認識的心理醫生，等回國了我介紹給你？」

「不用，說不定回去之後就沒事了。」席遠星擺擺手，謝謝了洛曉的好意。

說不定按照現在這樣有條不紊的慢慢進行，等到夢境中的劇情結束了，他也就不會再做夢了。

……不對，也不能說是完全「有條不紊」。

席遠星的腦海里閃過了孟里的面容。

最起碼，是有一個例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