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覺，這個名為沈月的鬼新娘或許就是畫皮客的皮，因為那畫皮客也叫什麼月，而能成為最凶的鬼肯定和畫皮客脫不了幹系。

這個叫沈風闌的，估計也不是什麼好鳥。

封行想了一會兒，手上一用勁就把那封婚書給撕了。看著一雙手裡撕成兩半的婚書，他沒忍住往其中注入了一股靈力，報復似的把這封婚書炸成了灰，還沒等鬆一口氣，他眉頭一挑。

試探性的將手往懷中伸去，果不其然，又出現了一封一模一樣的婚書。

嘖。

雖然本來就沒對這種方法抱有多少幻想，但事實擺在眼前，封行還是有那麼一點點不爽的。

他真想把昨天手賤開窗的那隻手給剁了。

但到現在，後悔也沒用了。封行整理好思緒，將行雲收回鞘後，抬腳踏出了客棧。折騰了一頓後，客棧外正是中午，門口的商販看到他後，吆喝著要讓他來嘗一嘗自家的涼粉。

封行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客棧變成了一道巷子口，身前的商販或許是以為他是從巷子口裡出來的。

轉過頭後，封行面上就掛上了溫和的笑，往商販那走去，像是一名剛從家中出來的正常百姓一樣，詢問價格。

許是封行面上那普通的面容掛上溫和的笑容後顯得憨厚老實，商販給他舀了一大碗涼粉，熱情的趕他往搭的棚子下坐著去。

封行在普渡山上待了將近一個月，嘴裡快淡出鳥了。雖是修為不低，但以往在不夜山時他就頗愛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慾，現今有機會重溫，拿起那小木勺就開吃。

口中的涼粉酸辣爽口，吃的一陣滿足後，封行開始和那賣涼粉的商販搭話。

「大哥，我從別地來找我親戚的，你知不知道西河沈家啊？」

商販啊了一聲，憐憫的看他一眼，又往街道的前方一指。

「你往前直走，走個一刻鐘，有個橋，過了那個橋往南走，最大的一戶就是。」

封行自然看到了他那一眼，不動聲色道：「謝謝啊。」

許是普渡山下的百姓也隨了那群禿驢碎碎念的性格，商販還是沒忍住，多了一嘴。

「他家喜事成了喪事，脾氣還差，你最好在外住個一個半月的再去找。」

封行也沒往下問，乖乖道了聲謝，將幾個銅板放到桌上，起身走了。

普渡山銀杏遍地，山腳下的這一座小鎮在這個時節里便飄起漫天的銀杏葉，金燦燦的銀杏葉如同華麗的外衣一般，把這華鄉嶺襯的漂亮脫俗。

街上喧嘩，絲毫看不出夜晚里的寂靜赫人。封行漫步在這條人聲鼎沸的街道上，心裡的煩躁終於降下了一些。

只是無聊的時候，人總愛想一些事。

雖然昨晚自己只是眯了一會兒，但還是做了噩夢，夢裡的不夜山火光衝天，一如十三年前那次一樣。

說來也可笑，做了十三年的噩夢，做來做去其實也就那幾件事，在夢裡他總是如第一次經歷一般驚慌無措，醒來時又會心悸。

如凈居士說他雖然重塑了經脈肉身，但心魔卻緊隨其後，並沒有因為肉身的破損而消失半點。若是在平常時刻還好，尚能掩蓋住身上的魔氣，但要是在那些修為高一點的人面前，就是無所遁形。

人人知澄明君不喜魔修，上次因為如凈居士的緣故沒捏死他，下次就不一定了。

封行琢磨著，早晚等他修為恢復個七七八八，他要借著行雲把喬盛之引過來，然後打一頓。

大逆不道的狗玩意。

壓下心裡的期待，他開始打量起四周，終於在一角落髮現一處掛滿白綾的房屋。封行眼前一亮，面上卻不顯，往那房屋走去。

街上繁華好像與這家人毫不相幹一樣，行人也心照不宣的繞著這一家門口走，好像根本聽不見房屋內哭聲震天的喊叫聲一樣。

快要到門口時，封行停了一下，又轉身往一旁走去。他剛到原地，視線里就出現一輛馬車，馬車緩緩停在房屋門口，車夫將車簾撩起。

看到馬車裡的人，封行停了一下。

那人身穿綢緞，玉冠束起半邊發。此人相貌不俗，一看就是大富大貴之人，與身前掛滿白綾的逼仄小屋顯得格格不入。

他下車時偏頭與車夫說了兩句話，露出精緻漂亮的側臉來，腰間的玉佩價格不菲。

待他緩緩進入那間掛滿白綾的房屋後，封行面不改色的走入房屋後方。

封行有意偷聽，動用靈力就把那本來模糊的聲音聽的一清二楚。

那是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她帶著哭腔尖叫著。

「要不是你哥，我們倩兒怎麼會死？！你們家就是一群掃把星！自己家的女兒死了也要連累我家的女兒是不是？！」

一道清脆的嗓音響起，許是那與澄明君七八分相似的人的，他低聲下氣道。

「抱歉，我哥他沒有想到趙小姐會…多說無用，以後趙家的事，還有二老的事我們家都會負責的…」

中年女人怒道：「誰要你家負責？！你趕緊給我滾！別進我們家門！」

一陣推搡聲響起後，封行就看到那人狼狽的出了門，前腳剛出，後腳房門就砰的一聲關上了，絲毫不留情面。

這頭，被趕出門的少年頗煩躁，他罵了兩句髒話，又匆匆上了馬車。上馬車前，車夫問了一聲。

「小少爺，大少出來時交代我要帶你去採買些喜糖請柬…」

被喚作小少爺的少年平息了一些怒火後，心裡又湧出一股無力感。他疲憊道：「那就去買一些吧。」

他並不明白大哥在這段新娘頻頻出事的日子裡執意要他成親是為什麼，但只希望別再有姑娘昏了頭同意了這門荒唐的親事。

想到這兒，少年又想起剛剛掛滿白綾的房屋，心裡的怒氣差不多散了幹凈，只剩下些複雜的情緒。

二姐死了已有兩月有餘，他心裡的悲傷還未散去，能明白剛剛趙家人憤怒的情緒。

突然，馬車急剎住，少年身子往前傾，在撞上前方時堪堪停住。他聽見外面的車夫喊了他一聲，掀起簾子，正好看見擋在路中間的人。

那是個氣質沉穩的中年人，面容普通，腰側配著一把劍，正笑吟吟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