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來到了這個世界，江無意就從未算過時間，今夕是何夕也完全不知，只是看著高懸於天際的圓月才猜出，大概是十五了吧。

從乾坤袋裡拿出兩壺上好的果酒，這還是他剛剛找廚房的大叔討的，一壺丟給了坐在身旁的人，自己拿起一壺扯開木塞灌了兩口，忍不住讚歎道：「酒香而不烈，酸甜可口，這大叔自釀的果酒還真是不賴。」又想到什麼，連忙握住修塵的手腕，阻止道：「我都差點忘了你身體才剛好，不能喝酒。」

修塵深深的看著他，直到對方快要招架不住的時候才淡淡一笑，緩緩的將他的手拿下：「無礙，其實已經修復得差不多了，喝一點點沒事的。」

果然是主角，這變態的自愈能力就算是江無意都不得不佩服，抿嘴一笑，坐直了身體又喝了幾口後才輕輕的開口，聲音在黑夜中空靈而縹緲：「你在怪我當時沒有選擇救你？」

低低的笑聲傳來，逼得江無意不得不轉過頭看向正盯著遠處的修塵，對方只是淺淺的抿了小口的酒，彷彿只是解渴又好像是在品其中的滋味，淡笑著說道：「其實你當時選擇救我或者東方都無所謂，我並沒有資格來怪你，我這一條命十幾年都這麼生生死死的過來了，也不差這一回。更何況，就算這次真的就這麼死了也罷，何逞說會怪你，畢竟你也說了我憑什麼要求你救我。」

說完，目光從遠處收回，淡然的看著身邊的人，臉上淺笑不變。

江無意本在認真的聽著他的話，猝不及防被對方的有些複雜的眼神盯得，連忙狼狽的逃開，慌亂的掃向四周，不知該看向何處。心慌意亂又不知道該如果接下對方的話，只好幹笑一聲猛灌了兩口酒。沒想到喝得太急，一口還沒咽下去第二口就又來了，導致的結果就是全噴了出來，酒卡在了氣管處，咳得江無意肺都要炸裂了。

佝僂著腰，嘴上不停的咳嗽著，思緒卻一片紊亂。對方口口聲聲說著不怪自己，可是說出來的每一字都扎在自己的心上，這還真是比直接埋怨自己不救他還要難受。

修塵一邊幫他順著氣，一邊從懷裡掏出手帕替他擦嘴。江無意有些不自在的接過對方的手帕，幹咳著道了一聲「多謝」，緩了緩氣息，坐直了身體問道：「你都聽到了？」

「嗯，那個時候雖然昏迷者無法醒過來，但是意識還是有的，你和不語的爭吵我都聽見了。」

還未等對方說話，江無意便脫口而出：「對不起。」

聽到對方有些急促的回應，修塵輕輕的笑出了聲，拍了拍對方的肩頭：「你沒有對不起我，我是真的覺得你說得都對，不管是我和不語，還是師父，或者還是東方，你說我們對於你來說都是外人，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你知道嗎，或許連你自己都沒有發現，從我見到你那一刻起，你看每個人的眼光都向是在看死人一樣，尤其是我，」說到這兒自嘲的笑了笑：「有的時候我都覺得你是不是想殺了我，這句你就當我是胡說吧。但是你總是很冷漠的看著所有的一切，就好像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對於你來說都無所謂。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可你給的感覺就是，你就像在看一一幅長長的畫卷，而我們這裡所有的人，除你之外，都是畫里的人。」

說了這麼多，臨末又添了一句：「當然，這都是我自己的胡思亂想，你也不用太當真，就當我瞎說的吧。」

江無意不動聲色的嘆了一口氣，他已經表現明顯到這種程度了嗎？連對修塵的殺意都被對方給感知到了，這麼一想還真是一個有點失敗的作者啊。

修塵居然能感受到自己就像在看一副畫卷，倒也猜得八九不離十，只是他看的不是畫，而是一本會動的書。

不知道該如何接話，江無意想了想只是問了句：「那你恨我嗎？」

「恨？」修塵明顯愣了愣，每過一秒便咧嘴笑開了，一如第一眼見到時那般比陽光還耀眼的笑容，聲音輕快：「我怎麼會恨你呢，我還要謝你的救命之恩。東方和不語都同我說了，這救我命的魔心花是你獨自一人去天連山取的，其中的兇險可想而知。可為了救我，你還是去了不是嗎？他們還說你遭受了一場大雪崩，那麼兇險的情況，一個不小心就會永遠葬身在天連山，還好你回來了。所以啊，我既不怪你也不恨你，」緊緊的盯著對方的雙眼，輕輕道：「江無意，我是真的很感謝你，你是唯一一個會為我如此拚命的人。」

所以這算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雖然江無意總感覺有哪裡不對，但也懶得再深究了，只是嘆了口氣道：「我既然知道魔心花在何處，又知道能救你命，那我自然會去取。所以你大可不必太放在心上，畢竟我答應過無相子要照顧好你和不語，若是你這真出了什麼事我也不好交代。至於你說的拚命，那倒不至於，我本就是火屬性能力者，天連山雖然常年冰雪堆積，對於來說倒沒什麼影響。更何況你聽說的那場雪崩，多多少少也是我自己導致的，不過還好馭獸師傅趕得及時，就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修塵還真是第一次見到救了別人命還拚命給自己開脫的人，有些不太理解對方的意思，疑惑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江無意默默的翻了個白眼：「我想說，天都快亮了，趕緊洗洗睡吧。」

這下修塵是完全愣住了，石化般的暫停的三秒才回過神來：「啊？」

無力的嘆了口氣，江無意心情十分的複雜，他可真是一點都不想要修塵這麼感激自己啊，主動站了起來：「這次的事情就這麼過去了吧，沒救是因為情況需要，救了你是我應該做的，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就這樣，去休息吧，等你身體恢復了，我們就上路，中間耽擱了這麼久，還得抓緊時間了。」

修塵也跟著站了起來，沒再說什麼，等到人遠去幾丈後才說了一句：「江無意，不管怎麼說，我都是感謝你的。」

江無意勾了勾嘴角，沒有回頭，揚手在空中揮了揮。

月色正好，微風不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