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成邊走邊想——要不真的假扮劫匪逼他說出來？反正蒙著面他也看不出，等問出來了他還可以裝作沒事人一樣跟他當兄弟。

他覺得這個方法好，但心底又有一絲絲抵觸。

陶成雖然自小在山匪中長大，但是他自己從來沒做過綁架勒索的勾當，除了那次替代新娘把真新娘給綁了出來。

他心底其實有一直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不屬於山匪的節操與氣質。

正當他走出客棧準備叫一輛馬車時，店裡的夥計看到他便叫道：「欸，是陶公子嗎？您醒啦，小的這就把飯菜端到您房間。」

陶成道：「我並未叫什麼飯菜。」

那夥計笑道：「是與您同行的錢公子吩咐的，他說只要您醒了，就馬上為您準備飯菜，怕您早上不吃飯，傷了胃，錢公子可關心您啦，您倆關係可真好，跟親兄弟似的。」

那夥計很有眼力見，邊說邊朝門口看，道：「陶公子您這是要出去？吃完飯再出去也不遲，您吃著，我去給您雇輛馬車，銀兩的事您就別操心了，錢公子說您的一切花用都記在他賬下，您如果還有什麼吩咐儘管對小的說，小的一定一一為您辦到。」

陶成聽罷心中微微有些觸動，他是長子，一般都是他照顧妹妹的居多，甚少有人這樣細無巨細地關心他，再想起他做的事，不免心生愧疚之感，依那夥計盛情的言語坐下，吃飯的功夫那夥計果然已經叫了一輛馬車過來，可陶成卻開始搖擺不定。

馬上天就亮了，今日去書院想必人會很多，他下的蜜蝶香最起碼還得半日才能消散效用，那時候錢輔入學就遲了。

他本不該關心這些，因為他接近錢輔的目的也就是拿到鑰匙，現在在他身上找不到，也就沒有留下來的必要，即使他曾動了一起進書院的念頭。

但念頭只是念頭，一時的想法算不得什麼，他與他認真來講只是萍水相逢，怎麼會因為幾日的交情就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

陶成匆匆吃完早餐，擱下筷子就起身往外走，那熱情的夥計在身後喊著：「陶公子，您這是要去哪呀？待會兒錢公子問起來小的也好通報一二。」

陶成像是沒聽見，拿過馬夫手上的馬鞭便縱身躍上馬車，揚長而去，留下馬夫和夥計在原地發獃。

天還黑乎乎的，深秋的涼意在夜色的籠罩下形成可見的寒氣，陶成每呼出一口氣都在夜色中化成清寒的霧氣。

他揚鞭策馬，馬車在空蕩盪的街道上噠噠噠地跑著，把周圍的建築落在身後。

快到城門口的時候，陶成勒緊馬繩，馬兒揚蹄嘶吼。

陶成抬頭看了看天色，口中咒罵一句見鬼了，便調轉馬頭往回走。

真是見鬼了，他不會是真的想去那見鬼的書院去考那見鬼的太醫吧！

他回去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天有將破未破的薄雲，裡面是被遮住、但很快光芒四射的晨光。

陶成在門口停下，夥計看到驚訝萬分，「客官，客官您回來啦？」

陶成沒有理他，大步往樓上奔去。

錢輔的房間還是他走時的模樣，錢輔自然也還沒醒，他安然地躺在床上，人事不省。

陶成看著像是被打劫後的房間，嘆了一口氣，開始收拾。

以後翻東西還是莫要一副山匪打劫的姿態，收拾起來也很累人的。陶成心想。

馬車上，錢輔在微微顛簸中醒來。

他睜開眼茫然了好一會，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他恍惚記得....自己是在房間里洗澡，洗完澡發生了什麼事他就完全不記得了，現在又怎麼會出現在馬車上？

錢輔懵了一會，才看到對面正在坐著閉目養神的陶成，錢輔看到陶成，微皺的眉頭鬆懈了下來。

陶成眼睛沒有睜開，口中卻開始說話：「醒了嗎？再休息一會，應該快到了。」

錢輔的腦子還沒完全清醒，下意識脫口道：「快到哪裡了？」

陶成睜開眼睛，顯得有些疲倦，也是，找了半夜的東西，又是來回跑又是回去把東西整理好最後還要把錢輔弄上馬車，片刻都沒歇息，他又不是鐵打的，不累才怪。

「天鶴書院啊，你忘記了嗎，今天我們要去報道。」陶成說完又閉上眼睛，有濃濃的倦意：「錢兄，我先眯一會。」

錢輔還想問些什麼，見他神態疲倦，改口道：「好的，陶兄你先休息，到了我喊你。」

錢輔仍還是迷茫的狀態，他掀開車簾，一股寒意便侵襲了進來。

晨光初綻，但街道上已經有很多行人車馬。

馬車到了，陶成打著哈欠下了車，見到書院前人山人海的樣子還是有些吃驚。

不少還是拖家帶口來的，不是帶著眾多僕人拿著行李就是爹娘都跟著送入學，相同的是所有人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模樣。

今天可是天鶴書院新學員入學的大日子，有很多人都是千里迢迢來這裡求學的。天鶴書院每年招生都有嚴格的要求，最主要的能力的要求，陶成因自國小醫，雖未經系統的學習，但醫學知識已經超過很多人，所以他過得很輕鬆，而天鶴書院文科更是以篩選嚴格著稱，複試幾乎算是一場小型科舉考試，若是進了書院，基本上是一隻腳已經踏入了官場的大門。

因此，所有進入天鶴書院的學員都是帶有天之驕子的光環，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傲氣，只有陶成懵懵懂懂，以為很容易，再加上他以前在山上也甚少跟山匪以外的人打交道，身上少有世俗之氣，倒在這一群人中顯得格格不入。

陶成嘖嘖看著，對著錢輔吐槽道：「怎麼還這麼多人，還有那麼大的人還讓爹娘跟著。」

錢輔沒有回應，陶成不由看向他，只見錢輔默默盯著天鶴書院四個大字，眼睛裡的光像流星一樣璀璨炫目，又像火焰一樣旺盛灼熱。

他真的這麼想做官嗎？

陶成有些獃獃地看著錢輔，心中某處被他的眼神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