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這就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嗎？

陶成看到那張似熟非熟的臉，心中止不住激動起來——鑰匙啊，行走的鑰匙找到了！

「兄台？在下臉上是有什麼東西嗎？」錢輔奇怪地摸摸自己的臉，不明白面前這個英俊的男人為什麼目光如火一樣盯著他臉上看。

「沒，沒什麼。」陶成緩了緩激動的心情，但還是有些結結巴巴的。

這也是他第一次用原聲跟他講話。

雖然之前說的話不多，但突然用另一種身份跟錢輔講話，陶成居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畢竟前腳還是他妻子的角色，後面就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這種落差也只有清楚內幕的當事人才能感受深刻。

「不知兄台高姓大名？」錢輔哦哦了兩下，和善地笑道：「方才多虧兄台仗義相助，不然今日少不得惹上一身麻煩，錢某也不是怕麻煩的人，只是今日正值天鶴書院招生，不想耽擱重要的事，對了，兄台也是報文科的嗎？那可真是巧了，等待會兒報名結束，錢某想約兄台去酒樓吃點飯，以謝兄台仗義之舉。」

「陶成，我姓陶，陶淵明的陶，成家立業的成。」陶成脫口而出，語氣有點急促，但是說完就有些後悔了，現在事態不明朗，自己還打算偷他鑰匙，這樣傻傻地把名字說出來，回頭他找自己算賬怎麼辦？

「哦，原來是陶兄啊！」錢輔高興地拍拍他的肩膀，「今日有緣相聚，待會兒一定要一起去喝一杯。」

錢輔看起來笑容滿面，他的眼睛裡有灼熱的光，是陶成在錢宅不曾見過的，那是對未來的希望，是躊躇滿志。

陶成被他眼裡的光點燃，臉上也露出笑容。

「陶兄，你站在哪裡，我們站一起吧，也算有個照應。」錢輔道。

「我不排隊。」陶成想也沒想說道，見到錢輔疑惑地眼光，陶成指向另一邊的隊伍道：「我不是報文科的，我報的是醫科。」

錢輔恍然大悟，點頭道：「想不到陶兄還身懷醫術，方才我還想陶兄身手如此了得，還以為是武科的，現在看來陶兄是文武全才，在下佩服。」

陶成長這麼大還沒被一個同齡同性這麼誇過，不由有些高興，道：「那我去那邊排隊了，報完名我們再一起碰頭。」

「一定一定，」錢輔指著大門口的一棵柳樹道：「待會兒我們就在那棵柳樹下碰頭吧，這兒人太多了容易走散。」

陶成求之不得，趕緊點頭，然後裝模作樣地跑到醫科那邊排隊。

他可沒想真的報名，方才只是隨手一點，打消錢輔的疑慮，不然可不好解釋他不報名為什麼還跑這裡，看熱鬧也不至於跑到隊里挨個瞧。

他心不在焉地排著隊，眼睛時不時瞥向錢輔，生怕煮熟的鴨子飛了，他已經想好了，等錢輔一報完名就立馬過去找他，穩妥點好，沒報上只推說自己資格不夠。

錢輔雖然排得靠前，但是他那邊隊伍移動極慢，反倒是陶成這長長的隊伍一下就走到頭了，陶成眼見著快到自己了，正想想什麼說辭躲開，沒想到審核的人一句話也沒問，只催促他拿筆填東西，紙上也是簡單的基本信息。

「好，下一個。」審核的人見陶成簽完還傻站在原地，不耐煩地伸手推了推他，大聲喊道。

不是吧，這麼簡單？

陶成有些不可置信，他可看到方才文科隊伍審核的人問東問西的，有幾個沒報上的還哭喪著臉走了。

稀里糊塗報完名了，陶成走到柳樹下等著錢輔。

此時柳樹下也站了好些人，看樣子都是等人的。

陶成忍不住問詢了一下為什麼文科和醫科報名差別這麼大，被問詢的人哈哈大笑，說兄台是第一次來天鶴書院報名吧，文科是要當場核實校驗身份的，因為日後考上了幹系甚重，相比較而言醫科和武科就簡單多了，有技能就好，幾日後複試，醫科和武科還要考驗底子，不合格的也會被勸退。

陶成聽得明白了些，道謝後便直直地盯著錢輔，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過。

旁邊的人跟他搭訕，他也懶懶應著，心下已經開始盤算怎麼把鑰匙搞到手。

已經過了晌午了，錢輔才報完名，著急地跑過來。

「實在對不住啊陶兄，耽誤你時間了，讓你等我這麼久。」

陶成無所謂地聳聳肩：「反正也沒事。」

心中卻腹誹道：「我找你可比等你的時間長多了。」

錢輔拍拍陶成的肩膀：「走，我帶你去吃飯。」

他們在一家大酒樓定了位置，錢輔果然是富家子弟出身的架勢，上來菜單也不看，對小二說；

「把你這最好的酒菜都來一份。」

說完就甩出一錠銀子。

小二立馬笑得跟花兒一樣：「得嘞，客官——」

「陶兄就是撫仙人士嗎？我老家是曲召城的，前段日子才來到撫仙，早就聽聞天鶴書院人才濟濟，今日一見果然不負盛名，也不枉我來這一趟。」一落座，錢輔就滔滔不絕地說著話，也沒有讓陶成回話的意思，與其說是他在說話，不如說在暢懷胸臆，在描繪未來。

「我打算參加明年的科舉考試，不知道陶兄有什麼打算？我聽說到時候太醫院也會進行考試選拔，陶兄是想入職太醫院嗎？」

見陶成一直聽不說話，錢輔認真問道。

陶成被他問得有些懵，他就是來拿鑰匙的，怎麼就規劃未來了。

「我......」陶成本想虛應著，但是他心中突然有條未知的路被打開了。

他從出生就生活在山匪中，雖然山匪們人對他一家都很尊敬，但是他天生有種自尊自強的心，他意識里知道山匪的身份是讓人厭棄的，他自己可能也不知道他一直想逃離這種身份，所以他才那麼想讀書認字，想多學些什麼，只是為了讓自己顯得跟他們不一樣，或許他從來沒把這些念頭理出來，說出來，可是他一直都是這麼做的，他很羨慕那些能光明正大活著的人，而不是像他這樣偷偷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