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沈戰和貓。

最後慕老講著，就看見山上的太陽升起，於是便放下書本，讓眾位學子和他一起欣賞初升的太陽。

寧璃也停住練習的動作，舉著茶杯看向山間那輪初升的太陽。明艷如火，卻沒有那麼熾烈，帶著清晨淡雅的涼意。

寧璃好像明白，慕老為什麼要堅持來看日出。很容易就讓人平靜下來，看到這一天的美好。

「一日之計在於晨，這句話果然沒有說錯！」寧璃感慨，嘴角帶著淺淡的笑意，美好動人。

沈戰就在一旁，眼角的餘光瞬間就不再移動，死死的看著寧璃。這個笑容很幹凈，瀟灑，沒有任何雜質。好像看見最好的東西，不自住的心動喜歡。

「好了，今天課就到這裡，你們還有其他老師的課，先回去吧！寧璃留下繼續練，沈戰把昨天的課業給我。」慕老看著時間不早就揮手示意他們該退了。

周銘和陸庭明他們只是雲山書院的學子，不是慕老的親傳弟子，每天只能來聽聽慕老的講課。沈戰不同，他是慕老的首徒，一切都是慕老來教導，偶爾也會聽聽其他老師的課。眾學子只能行禮告別，然後有序的下山。

寧璃撇嘴，只得繼續跪著練習。沈戰則回身在書簍里，找到昨天做的課業放到慕老面前。

寧璃偷偷看了一眼，昨天慕老讓沈戰寫的是《史記》的註解。

沈戰的字寫不是特別的工整，不是潦草而是排列的不好看，有些亂。但是字形好看，自帶一種殺伐，彷彿士兵操戈而起。這種風格字他只見過一個人寫過，他爹寧天成。

有一段時間孔老先生講書法，說過寧天成的字，仿若鐵馬冰河踏夢而來，帶著萬千殺伐之意，威嚴肅穆。

寧璃看一眼就移不開，這手字很得他的心！

「《史記》中所記始皇本紀，你昨天已經看完還做了註解，你說說讀後的感悟。」慕老翻開沈戰的做的功課，抬頭看了一眼沈戰。

沈戰規矩的坐著，聽後微微頷首：「始皇本紀記述了秦始皇一生功與過。秦國，從襄公被封為諸侯以後，經過二十幾代王君的苦心經營，在整個國事上對六國都佔據了絕對的優勢，天下統一也已成為大勢所趨。秦始皇那個時候只是順時乘勢，奮發努力，兼並六國，統一天下。接著他又在朝政諸方面實施了一些重大改革，以鞏固皇權。然而，始皇的暴政就令這個強大的王朝被流民的起義沖毀。但是，秦始皇制定的管理朝政的法令、制度、對後世影響頗大。」

「始皇是個聰明的皇帝，後世呢？只記住了他的暴政，因為那些「焚書坑儒」的手段令人髮指。世人往往只記得一些人的壞，不記得那些的人好。我要你記住始皇的聰明睿智，要你記住他亡國的原因，知道他亡國的故事。因為歷史上只有一個始皇統一六國，統一國政，統一文字，統一度量衡，也只有他敢稱皇帝！」

慕老合上書本：「讀史不僅僅是要知道歷史，還要記住歷史，吸取教訓，知道先人留給後人的教誨。」

「弟子明白了！」沈戰頷首，看來今天還得多讀幾遍始皇本紀。

「寧璃，你應該學完史記了，來說說你的感悟。」慕老又看向已經累的舉不動茶杯的寧璃。

寧璃此時已經把茶杯放了下來，安靜的跪在那裡。聽見慕老叫他，立刻挺直脊背。

「感悟？始皇是個好皇帝，有野心，有威嚴，有手段，有魄力。但是同時也讓我們看懂一件事，那就是得對百姓好點，不然隨時都被滅國。」寧璃說的隨意，但是得了慕老一個帶笑的眼神。

慕老微微點頭：「這句話，不在其位不說其事。你們是學子，討論的不過歷史的興亡，書中故事道理。」

寧璃明白慕老的意思，他不是皇帝，不該說這些。因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他僭越，而且是萬死難贖的僭越。

「寧璃明白!」寧璃很乖巧的點頭。

看著寧璃乖巧的模樣，慕老疑惑的皺起眉頭，這到底是是個什麼神仙人物，一會兒囂張頂撞，一會兒純真無害，一會兒乖巧可人。

隨後慕老接著講《史記》，寧璃休息了一會兒又被迫舉起杯子，反正他今天跟杯子過不去了。

到了午飯的時候，慕老才放過寧璃，獨自下山。沈戰看見慕老離開，才收拾起書本茶具。寧璃揉著酸疼的手眼巴巴的看著沈戰，手疼總得找個人幫他把書帶下去。

「書給我。」沈戰被寧璃眼巴巴的看了一會兒，終於冷冷淡淡的開口吐出三個字，然後眼神都沒有給寧璃一個。

寧璃嘆了一口氣，沈戰這個人性格成謎。說他不喜歡與人接觸吧！這個人第一天就把小名都介紹出來，說他平易近人吧！他又對你愛答不理。

一路沈戰都沒有說話，只有寧璃一人說個不停。寧璃張揚恣意，但是不自傲，也不自負。獨獨一份灑脫，明凈肆意。

「沈兄，你以前上戰場殺過人？」寧璃問

沈戰點頭。

「殺的多嗎？」寧璃又問。

「多。」沈戰答。

沈戰不願意寧璃問起這些，因為害怕。不是沈戰自己害怕，他是怕寧璃害怕，京都來的世家公子都是嬌生慣養，殺人？殺雞都不曾。哪裡能夠和他這個滿身殺戮的人一起學習說話，但是他又不會騙人。

「你今年多大？」寧璃又問，神色絲毫沒有變化。

沈戰見到寧璃臉色沒有任何變化，多看了幾眼：「十五。」

「那麼厲害？」寧璃有些羨艷，十五歲就上過戰場，殺過很多人。

「厲害？」沈戰徹底側目，第一次在雲山書院聽見有人這麼評價他。

「是啊！我們還在安穩讀書謀求來日出路的時候，你已經一身戎裝，戰場殺敵保家衛國。難道不厲害，有你們的厲害，才有我們的安穩度日呀！」寧璃挑眉，眸子里滿是亮光。

「呵！你不害怕嗎？我手上可是沾滿人血，一身殺戮。」沈戰冷笑。

「不怕，這有什麼好怕的。他們是這樣看你的，我不是。你記住，那是世人眼睛渾濁只看的見世間最亮處，而唯有我寧璃眼睛最明，細察微毫。」寧璃得意的仰頭。

沈戰搖頭，嘴角微微勾起。

慕老養了一隻三花大肥貓。喜歡偷吃池塘里的魚，而且只偷大的。寧璃對那隻貓觀察了很久，每天下午那隻貓就會去池塘邊蹲著，然後等著那些魚在池塘邊覓食的時候，趁其不備下口下爪一舉擒獲。

今天寧璃就蹲在大肥貓的身後，靜靜的看著大肥貓捕魚，既然有好東西就要一起分享，不能吃獨食。

「喵！」一陣水花四濺，大肥貓再一次成功的捕獲了一條大魚，但是他還沒有來得及叼著魚走遠，就被寧璃一把按住後脖子。

「貓兄，有好東西不要一隻貓吃獨食，這樣不好，至少不是一隻好貓。」寧璃按住大肥貓的後脖子，就去拿大肥貓的嘴裡的魚。

「嗚~嗚~」大肥貓一點都不願意和寧璃分享自己的魚，低聲呲牙哈氣警告寧璃。

「貓兄！」寧璃直接拎後頸把大肥貓拎了起來，然後徑直向樹林的深處走去。

早就在一旁等候的陸庭明，看見寧璃拎來一隻貓，眼睛都瞪大了：「你要烤了慕老先生的貓？不不，我不會跟著你一起有病的！」

寧璃翻了一個白眼：「兄弟，你沒有看見大肥貓嘴裡的魚嗎？」

陸庭明瞬間就覺得渾身不好：「堂堂一個孔老徒弟，跟貓搶吃的？」

寧璃又拎了拎手裡的貓：「你看看他一天多麼的肥，少吃幾條又不會死，正好幫它瘦瘦身。來來，烤上。」說著寧璃就把大肥貓嘴裡的魚揪下來，扔給陸庭明。

今天下午就有慕老的課，打完牙祭寧璃和陸庭明很快毀屍滅跡走出樹林，一臉冷漠的去上課。只留下三花大肥貓，不滿的使勁齜牙哈氣，用力刨地。

今天慕老就是純粹的講文章，講的是屈原的《楚辭·素問》，就是單純的解析品評。寧璃最聽不得這些，聽的想睡覺，一直在那裡點頭。

「其實我還是特別想知道，今天是誰把我的貓，尾巴毛給燒了。」慕老講了一半就看見，多數學生都有要睡覺的意思，今天這課確實枯燥了一些。

「燒了還知道給這肥貓包紮一下。」慕老說話的時候帶著笑意，懷裡抱著三花大肥貓，肥貓的尾巴上一大截纏著布條，包成一個球。不只是尾巴，那貓的背上也有一片焦黑。

寧璃瞬間清醒過來，這貓是他烤的。當然他可不是想吃貓肉，是他烤魚的時候，貓想搶來著，一下就把貓給點著了。

寧璃看著架勢不對，慢慢的爬出去，小心翼翼的開口：「烤魚來著，不小心把它烤了。」

「我的天，你還敢認！」陸庭明看著寧璃爬出去認下這事，瞬間咬牙。

「敢做就要敢認。」寧璃直起脊背，跪在兩排課桌的中間。

「你是個高手呀！玩火上癮。稷下學宮點書，雲山書院烤魚。你怎麼抓到池塘里的魚？」慕老聽得一笑，那池塘的魚是野生的，不是人喂的，沒有工具很難徒手抓到。

寧璃看了一眼，懶懶的趴在慕老懷裡的貓：「你家貓抓的，我搶了過來。」

寧璃低頭指了指慕老的貓，一副理所當然的架勢。

「哈哈哈哈哈哈哈！」眾學子一聽，都紛紛笑了起來。

陸庭明捂臉，這個是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