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密謀之案。

年節之後，大年十五，複印開朝。

寧天流的案子開始走上刑部大理寺的審理流程，內閣更是請得陛下旨意，監理此案。內閣與寧家素無交情，陛下也是樂意把這件案子交到內閣手裡。

寧璃無事就在疏影閣看書，最近坊間寫出了一些話本子，都是寫關於江北最近最出名的復北軍統領。寫的挺有趣的，寧璃就看了一下。

江北失守之後，江北各地百姓，聯合有志之士就地揭竿而起，開始艱難的收復江北之路。其中最有名的莫過於兩支軍隊，一路是復北軍，一路是靖北軍。

江北失守的秋天，復北軍收服地方山匪義士，正式立軍復北。重新建立青州，銅陵，涪陵，皖具四洲的防線，為南夏邊境築起一道屏障。同時西涼副帥常鈺興兵二十五萬，企圖打破這道防線。復北軍無奈與靖北軍聯合，最後在恨辰谷大敗，死傷三萬人馬。為了守住江北防線，復北軍背水一戰，在晉陽城外利用天時大敗常鈺，最終守住四洲。

同年元氣大傷的西涼大軍提出議和，復北軍和靖北軍與西涼大軍在銅陵議定休戰條約。雙方休戰兩年，互不相犯。

復北軍的英勇事跡，很快就被百姓們傳回盛京城，人人相傳下就有人寫出話本子來，寧璃無意間看見的，就買了幾本回來，寫的還不錯。

「公子，殿下託人來說，逸王回京，陛下直接下旨讓逸王殿下，接手了寧天流的案子。」墨零在寧璃看的正入神的時候，走進來慢慢說道。

寧璃抬頭：「不急，這個案子已經定性。寧家那些人再怎麼掙扎，寧天流必死無疑。逸王接手不過是陛下不想就這麼輕易的放過寧家，周銘和寧家「有仇」，陛下想靠著周銘再挖點寧家別的什麼出來。」

寧璃放下手裡的書，起身，窗外的梅花謝了，院子似乎少點什麼。

墨零點頭，然後退出書房。

今天寧璃提前去前院吃飯，飯桌上所有人都很沉悶。寧璃安靜的吃飯，也不多說什麼。

吃完飯，寧璃就看見寧威快速的穿過大堂的花廳，走向寧天成的書房。寧璃的眸子閃了一下，該來的又來了。

還沒有到下午，大理寺少卿方景饒便向皇上上書，言明寧天流貪污公款一案，還暗自牽扯一人，牽扯江北年前的一場戰事。

傍晚十分，陛下便下旨召回駐守嘉陵關的守將寧天永。寧家連夜開了家族祠堂，幾位有分量的族老都要在祠堂聚首。

寧璃接到去祠堂的消息，已經是晚飯後。寧璃匆匆換了一身衣服就去了，到祠堂的時候，寧天成和老太君高高坐在首位。平素素和紫韻不在，寧辭和寧羽站在一起，並列在寧天成的下首。

「你的目的完成了一半！」看著寧璃到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變的炙熱起來。寧重突然冷哼一聲，開口諷刺道。

「你這話說的倒是有意思極了，我都沒有聽懂。」寧璃淡淡一笑，攏了攏身上的狐裘看向寧天成。

「看著架勢，為我開的祠堂呀！」寧璃消尖的下巴微微一抬，便展開一個冷傲的弧度，帶起半身桀驁。

寧天成想說什麼。但是被一旁的寧重搶了先。

「陶意，你認識嗎？」寧重問道。

「認識啊！現在還有誰不認識嗎？」寧璃撇嘴，目光很鎮定的看著寧重。

寧重也不急，冷冷的看著寧璃：「你別以為你這樣，各位長輩就不知道這件事是你做的。你從回京開始就步步為營，處處算計。你先是在雲天賭坊輸了數萬兩銀子，把自己回京的事弄到整個盛京城都知道，壓過代茂回京的風頭。然後你又在南樓打傷代茂，勾起代家和寧家的新仇舊恨。隨後你又在太奶奶的壽宴上安排紅娘一事，敗壞二叔的名聲，讓二叔身敗名裂。新年之際，你又安排陶意，構陷二叔。」寧重看著寧璃。

寧璃絲毫不讓，緊緊迎著寧重的目光，也不害怕。

「你也不要不認，在你打代茂的前一天，你身邊的墨零出過府，去找過安皓。紅娘的屍體二叔讓人拖到城外的亂葬崗，壽宴當天只有你身邊的康樂出過寧府，而康樂恰好在亂葬崗附近出現過。陶意之所以能夠平安到京都，沒有被沿路的匪寇流民截殺，是因為他走的是你母親的封地東御入的京。」寧重說道這裡疑惑的眯起了眸子，因為全程寧璃沒有任何神色的變化。

「接著說。」寧璃嘴角含起一抹笑意，他看見寧重停了一下，便抬起自己的下巴示意寧重接著說。

「寧璃！論武，你資質平庸，身無半點軍功。世子自幼得大伯教導，又拜嶺南王為師。十四歲便上陣殺敵，十六歲軍功加身，你比不上。論文，你胸無點墨，紈絝不堪。世子年少便師從閣老院首座張擇瑞張閣老為師，文采不凡，謙虛有禮，你也比上。就算你滿腹陰謀不擇手斷，把寧家所有人都斗誇，你也比不過世子，我們也不承認你未來繼承寧家。」寧重把這話說完，終於在寧璃的神色里，看見一絲別的東西。

寧璃聽完看了一眼寧辭，輕輕一笑。笑聲明朗，在安靜的祠堂里異常的清晰。

「在你們眼裡，殘忍的永遠都是維護真相的那雙手，而不是真相本身。在我的眼裡，殘忍是你們曾經做過的那些事，你們憑什麼認為，永遠沒有那麼一雙手去揭開，這些惡劣不堪的一面，你們憑什麼認為，這些陰私至極的事永遠不為人所知。」寧璃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接著說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什麼事情都不是空穴來風。千里之堤毀於蟻穴，也得有堤可蛀。至於世子？呵呵！」

寧璃說完都不看他們這些人的臉色，轉身就走，唯獨在門口的時候回眸看了寧辭一眼，給寧辭留下一個微笑，意味不明的微笑。

寧璃回到疏影閣好像用盡全身力氣一般，直接倒在美人榻上就不想動彈。

「公子，林小姐上了一紙狀書，為江北戰死在的江北的那些將士請命。寧天永做的事，敗露了。」墨零慢慢給寧璃端上一碗熱茶。

寧璃合上雙眼：「他們不愧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為了錢財權勢，什麼都可以豁出去。你看看，寧天永就這麼把自己一輩子的英名給毀了。」

寧天永是寧天流一母同胞的兄弟，只是一個從文一個從武。從文的寧天流官至吏部侍郎，從武的寧天永戰功卓著拜從四品將軍，駐守嘉陵關。這些年他們相互扶持，互相支應。

恨辰谷一戰本來不會敗的，是寧天永聽信了寧天流的話，繞道紫嶺，害得三萬復北軍被常鈺的驚羽衛圍困恨辰谷，又被西涼元帥羅慶的黑雲鐵騎火燒百里恨辰谷。三萬人屍骨無存，數萬忠魂喪生大火。

復北軍雖然不是正規的朝廷軍隊，但是打著朝廷的名義，舉著收復江北的名號。在民間的聲望最高，也是被朝廷默認的一支軍隊。

寧天永的事情被揭發，就是殘害忠良，欺君罔上，其罪當誅。

「這會兒，林姑娘帶著那些將士遺孤正跪在朝陽門外，把閣老院幾位重臣都驚動了。」墨零看著寧璃合上眸子，輕輕坐到寧璃的身邊。

寧璃並不是想睡覺，只是自己很累想要閉上眼睛。

「喜當三年的爹，終於有人還我清白了。」寧璃支著額頭，陷入假寐。

墨零看著，淡淡一笑：「屬下再去盯著，有什麼事立刻回稟公子。」

墨零說完就退了出去，墨零一走，傾湘就到屋裡添了炭火。寧璃有的時候特別的怕冷，所以傾湘總是格外小心炭火。

寧家的祠堂。

「大伯救救父親，父親是無辜的，他絕對不會這麼做的。」寧其跪到寧天成的面前，扯住寧天成的褲腿。

在寧其的眼裡，他的父親永遠是那個駐守嘉陵關忠君愛國的將軍，不會做出這樣殘害將士，殘暴不仁的事情來。

「大理寺拿出的證據來看，這件事情不是假的，你讓我怎麼救？」寧天成扶額反問，目光十分傷痛，寧家的門楣和家風下出了這樣的事，簡直是愧對寧家先祖。

寧其搖頭：「父親為什麼要這樣做，父親沒有理由。」

「戶部蔡華和寧天流合作的條件，就是除掉復北軍，據大理寺和控鶴司查證，蔡華早就被西涼的姦細收買。為了和蔡華達成合作，你二叔直接就利用了你爹。」寧天成早就在大理寺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聞言，寧其直接癱坐在地，一臉難以置信的不斷搖頭痛哭。

「你就是在袒護你兒子，我知道你就是不想救爹爹和三叔他們。你不救我們自己救，我們自己想辦法。」寧陽從旁邊衝出來，上前去拉寧其。

「走吧！他們不會救的，在他眼裡這幾個庶出的弟弟算什麼？不過是寧家的棋子，隨時都可以捨棄。」寧陽把寧其抱在懷裡。

寧辭看了一眼首位的寧天成，此時寧天成的臉色並不好。這些年寧天成極力的支撐寧氏宗族，撐起整個寧家，護著這些個不成器的弟弟。到頭來什麼也沒有得到，也不見得有人理解。

看在寧其和寧陽還小的份上，寧天成並未與他們爭執解釋什麼。

「現在知道哭，當初做的時候在幹嘛？有好事的時候就想不起父親，壞事來了就求人。父親只是親王，又不是皇帝，想赦免誰就赦免誰。」寧羽可沒寧辭的忍耐力，直接就開始懟回去，是一家人不假，可是這樣的一家人不要也罷。

紫韻上前拉住寧羽，把寧羽拉到平素素的身邊，然後看向寧家的幾位長輩。

「宮裡我去問過，陛下對此事很看重，必定嚴懲不怠。」紫韻頷首，微微嘆了一口氣，這架勢就是在勸寧家眾位長輩，放棄寧天流和寧天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