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來臨，沈文彥拎著兩壇梨花醉來到了竹林深處中的茅草屋外，他打開了酒罈讓醉人的酒香四處飄散。

躺在屋內的陸清知聞到醉人的酒香鼻子聳動了幾下，下意識的睜開了眼睛，從屋裡竄了出來胡亂的從沈文彥手中搶過酒罈一口往嘴裡倒去。

沈文彥沒有說什麼，任由陸清知搶過手中的酒，待到兩壇酒盡後，沈文彥默默轉身離開。

接下來的日子裡，沈文彥有空的時候都會帶兩壇酒來竹林，陪著陸清知喝酒。

「你想要什麼？」或許是許久未曾說話的原因，陸清知的聲音很是嘶啞，

「先生，您甘心嗎？」陸清知沒有再開口，只是原本渾濁的眼睛有著難得一見的清明，沈文彥的拳頭緊緊的握了起來，陸清知開口說話，這代表他這幾日的功夫並沒有白費，「先生，您就甘心這一輩子就過著這樣醉生夢死的日子，然後看著您的仇人帶著從你身上得到的東西一步一步的往上走。」

「仇人，你知道些什麼，又想做些什麼？」陸清知看著沈文彥眼中閃過疑惑，眼前的這個人很奇怪，這幾日夜夜前來給他這個酒鬼送酒，還說了這些話，難道他真的知道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什麼，我知道的東西很多，我該知道的知道，不該知道的我也知道。」沈文彥知道陸清知在疑惑什麼，他沒有解答陸清知的疑惑，只是把自己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

「我想做什麼，我只是不甘心而已，憑什麼我們就要做那些人的墊腳石，讓他們踏著青雲而上。」沈文彥緊緊的閉上了眼睛，他名義上的母親，他的大哥，還有他的父親……

憑什麼就可以這樣的肆無忌憚傷害他人啊，就因為那高高在上的權勢嗎，就能這樣枉顧他人的性命嗎，他的妹妹還那麼小，就已經沒有辦法再體會這世間的美好了？

「不管你想做什麼，都與我無關，如今我不過是一個廢人，幫不了你什麼。」陸清知語氣淡漠，他並不知道這個人是從什麼地方知道他的身份的，但是他已經沒有心力再去爭奪什麼了。

「當年名滿天下的英傑陸清知真的廢了嗎？」沈文彥聞言笑了笑，「先生，您知道您師兄葉文現在的情況嗎？」

「葉文嗎？」陸清知一愣，「看來你做的準備倒是不少，連這個都查出來了。」

沈文彥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關於陸清知的事情他知道的自然不少。

「師兄……他現在怎麼樣了？」

「葉文，他現在很好，他現在是青岳書院的副院長，待青岳書院的院長鬍老歸鄉後他會接任，成為青岳書院新一任的院長。」

「青岳書院嗎？」陸清知低低的嘆了一口氣，那裡曾經是他的夢想之處，只是後來發生了太多的事，真是物是人非啊。

「先生，您可知道，葉文他並不是您心中所想的那個樣子，他能走到今天是這個位置，全是因為您與慕山先生。」沈文彥繼續說道，「先生您真的甘心嗎，就這樣看著葉文當上青岳書院的院長，而您自己……？」

「而且，他如果知道了先生您還活著的消息，您覺得他會放過先生嗎？」見陸清知依舊一副沉默的樣子，沈文彥臉上露出諷刺的笑容，「慕山先生死於非命，先生您難道就不想為他報仇雪恨嗎？」

「你什麼意思？」陸清知聞言臉色大變，「我的老師他……他不是病死的嗎，怎麼可能死於非命。」

「病死，先生您就不覺得奇怪嗎，慕山先生不過四十左右，身體一向強壯，只不過是一場小小的風寒而已又如何能要了他的命，先生您難道就從來沒有懷疑過葉文嗎？」

「不可能的，老師對葉文恩重如山，他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會這樣做的。」沈文彥搖了搖頭沒有說話，陸清知雖然嘴上說著不可能，可是心裡面未必沒有懷疑葉文的念頭，只是當年的事情對他來說太過於慘烈，他的錯誤讓他沒辦法去仔細回想過去的那些蛛絲馬跡。

「這些年來，我一直以為老師是因為我的事情大受打擊才會英年早逝的。」陸清知苦澀的笑了笑，「我是老師最得意的弟子，卻也是我毀了他老人家的名聲，是我對不起我老師，是我辜負了他老人家對我的期望。」

陸清知閉上雙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平息了一下自己的紛亂的心緒繼續說道，「自從抄襲事件爆發之後，我自逐師門，師妹又為了追趕我從山上落崖而死，先是我，後又是師妹，我一直以為老師他……他是受不住打擊才會一病而去的。」

「是我害死了我的老師，也是我害死了師妹，老師、師妹，我對不起你們。」

沈文彥一直看著陸清知，就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有著驚世之才的陸清知才會一直自責頹廢下去，在明心書院當一個人人嫌棄的酒鬼。

直到葉文公開支持寧王，反叛，憑著青岳書院的巨大的名氣，很多讀書人跟隨葉文的步伐投到了寧王麾下。

陸清知看不慣葉文的做法，決定前往江州勸說葉文浪子回頭，也就是這一次的江州之行，陸清知知道了他老師慕山先生死去的真相。

只是那個時候寧王勢大，陸清知孤身一人勢單力弱無法為師報仇，還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到處漂泊，直到死在了萬仞城中。

而他之所以會知道陸清知的名聲，是在他還未重生的那一次人生當中，沈文彥會在二十二歲的那年，與英國公府小公爺的爭執之中，無意之中殺了他，以沈家的能力是救不了他的，為了活命，他只能離開京都四處逃命去了。

沈文彥活了二十多年，從來都是養尊處優的，哪裡知道外面生活的艱難，在他快要活不下去的時候，寧王叛亂，北梁趁火打劫打劫，大軍陳列邊境萬仞城之外。

朝廷大舉徵兵，沈文彥也藉此機會混進了軍隊之中得到了溫飽的機會，陸清知臨危受命，以殘軍之資帶著他們在萬仞城守了七天七夜，然後倒在戰場上。

陸清知死後，沈文彥從其他的將士口中知道陸清知的過去，也因此知道了陸清知心中最大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