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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弟今日善良否?

    分別第三年,蘇崇光收到一本手札,打開一看,竟是林晚雨的日記。 「庚午歲初,正月十五,離憫星山,不告而別,下山途中,及路半,雨水微涼,月躲在雲後,蘇澈,天冷,別出門。 正月十六,於家中,讀《報任少卿書》,半途而廢,怨你,蘇澈。 正月十七,又於家,管家端來紅豆糕,淺嘗一口,睹物思你,遂留之。」 「……」 一千多個日夜,林晚雨一共寫了一千多頁,字數不多,言及皆為瑣事,每一篇,都有自己的名字。 浮生如此,別多會少。 蘇崇光提筆落字。 「正月十五——不告而別,活該淋雨。」 「正月十六——己無定性,與我何幹,怨我做甚?」 「正月十七——不知終年耕,未了一日食,浪費可恥。」 「……」 秋風清,秋月明,除甚念汝,一切安好。蘇澈,還信我嗎?」他舉筆躊躇,在紙上留了一個字:「信。」 表面人畜無害實則老謀深算受 x 前期嘴硬心軟後期溫柔傲嬌攻

    第十五章 欲擒故縱

    小說: 師弟今日善良否? 作者:洋芋酱子 字數:2912 更新時間:2022-10-23 16:51:07

    本來為了賞花下山,可林晚雨因為額頭上的狗油說什麼也不肯繼續在人來人往的鬧市逗留,二人回程。

    上山之路,便算作登高,沿途摘些茱萸,便是得了吉祥。

    約摸酉時,眾人回到憫星居,一起為李老人過節。

    親手做的木藥箱送給了大父,裡面歸置了新的無且囊、羅星袋、鈹針、脈尺。

    箱子上他刻下了四個字——妙手回春。

    再恭恭敬敬,道一句「重陽安康」,哄得李老人開心不已,李老人摸著精緻的新藥箱,笑得合不攏嘴。

    席間,林晚雨挨個兒將茱萸做的香袋分發給眾人,李老人自然首當其中,其次是李乘風,最後才是蘇崇光。

    林晚雨挨著蘇崇光做下,把剩下的最後一個茱萸袋推到他手邊,「喏,師兄,送給你的。」他扒了一口飯,有些難為情道。

    蘇崇光沒有太大的反應,「嗯」了一聲後,撿了起來,順手系在腰帶上。

    吃罷飯,回到出岫居,蘇崇光像是蓄謀已久,問:「林昀,下棋嗎?」

    那位下遍憫星山無敵手,唯獨不知道蘇崇光棋藝幾何,幾次三番想要一試高下最後沒能得逞如今生意送上門,林晚雨卻不想接招。

    他坐在下來,似笑非笑朝蘇崇光攤開雙手,伸到蘇崇光面前討要道:「師兄,我的禮物呢?」

    蘇崇光煞有其事地從兜里摸出被捂熱的那一小盒狗油,放在了他的手心道:「給,禮物。」

    林晚雨一看是白天糊在自己腦門上的東西,當場不樂意了,他氣不打一處來,小氣道:「你把茱萸袋還我,我不要送你了。」

    「林昀,送出去的禮物潑出去的水,豈有往回要的道理?」

    蘇崇光鋪開棋盤,撿好棋子,右手兩指夾住一粒白子,問道:「你要白子還是黑子?」

    「黑的,讓我殺得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傢伙片甲不留。」

    林晚雨把那盒狗油胡亂扔到了一邊,小盒子滾了一圈口朝下定住了。怕那油漏出來,林晚雨不情不願地伸手給擺正了,才取了黑子。

    先下手為強,林晚雨漫不經心在棋盤中央落下一子。

    蘇崇光挨著他的黑子落下,林晚雨第二子剛脫手,蘇崇光繼續挨著他的黑子落下。

    林晚雨心裡打起了小算盤,蘇崇光這棋局走勢頗為怪異,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蘇崇光瞳光平和,無欲無求,一收一放間毫無攻擊性。

    粒粒棋子像是在堵他的路,卻在交手七八子後,實實在在殺掉自己一大片。

    林晚雨熊熊燃燒的鬥志轉變成真心實意的放水,故意不去接他的招。

    蘇崇光時而步步緊逼,時而自殺,不到半個時辰,蘇崇光的棋局呈困獸局面,無可救藥了。

    一子塵埃落定堵掉所有退路之後,蘇崇光終於放了心,他長吁一聲,道:「呼,林昀,我輸了。」

    壓根兒沒試出蘇崇光深淺,兩人你來我往,一個放棄攻擊,一個故意讓棋自殺,一盤棋下得頗費心神又毫無鬥志,林晚雨冷哼一聲:「蘇崇光,我用得著你讓?」

    蘇崇光起身,若無其事地將一隻精巧的銅質鎏金小盒子放在了棋盤上。

    林晚雨被這華麗的外表吸引,忍不住拿起來在手上把玩,明知故問道:「師兄,這是什麼呀?是給我的嗎?」

    蘇崇光不理他,收拾完棋子,懶懶地說:「困了,睡覺。」

    鎏金盒是個奇巧機關,榫卯做法,製作難度很大,市面上這類小器具並不多,若是懂得其中的奧義,分解開來,方能一窺究竟。

    況且此刻的林晚雨,只顧著欣賞盒面上的字。

    這是蘇崇光刻的。

    林晚雨認得他的字跡。

    每個詞的對面,都雕刻著海棠花。

    鎏金盒紋路纖細如髮,字體雋秀,風骨盡顯,海棠花栩栩如生,林晚雨越看越喜歡,他一個詞一個詞地讀出來。

    「玲瓏。」

    「骰子。」

    「紅豆。」

    毫無關聯的三個詞,林晚雨不懂就問:「這幾個詞何解?」

    蘇崇光淺笑著,漫不經心道:「無甚深意,隨意撿了幾個詞刻上罷了。」

    翌日,蘇崇光想起那句詩仍止不住臉熱,也太肉麻了一點,他搓搓手,繞到林晚雨那一側,一看,榻上哪裡還有林晚雨的身影?

    林晚雨向來貪睡,這七早八早的,他幹什麼去了?

    不在尋仙居,也不在魯酒居、煉丹房,蘇崇光甚至去了他曾經嫌味道難聞而不肯不肯屈尊踏進去的合宿居,照樣空空如也。

    憫星居就那麼點兒地方,前前後後不見人,定是又不知跑到哪裡野去了。

    上半天修學,蘇崇光都有點魂不守舍,李乘風看在眼裡,樂在心裡。

    用林晚雨牽動蘇崇光的情緒這一招,效果拔群,這不他大侄子修學間都學會撒癔症了。

    李乘風自然知曉林晚雨的去向,那人一早敲他的房門跟他告假,說要回一趟林家老宅,李乘風玩心大發,故意隱瞞此事,就是想看看,在林晚雨一聲不響不告而別之後,他大侄子究竟會如何反應?光是想想就令人興奮。

    他掛著笑進了齊歌居,就瞧見蘇崇光撐著腦袋若有所思。

    林晚雨座位空空蕩盪,桌上井井有條擱著筆墨紙硯,蘇崇光伸手碰倒毛筆架,五支毛筆橫七豎八散在桌面上。

    一回頭,撞上李乘風審視的目光,他又老老實實把筆架扶了起來,重新把五支毛筆掛回去。等李乘風移開目光,他發癲似的,從筆架上摘下一支胡亂地一扔。

    趙千夜目睹了全過程,琢磨半晌,終於忍不住和王昱平他們幾個耳語道:「哎,林晚雨和蘇崇光反目了,蘇崇光趁他不在這會兒正拿他的筆出氣呢。」

    彭凌然單純無比的說道:「估計是下棋輸給了林晚雨。」

    王昱平拍了拍他的腦袋,「彭老兄,只有你那麼傻,跟他下棋。」

    「......」彭凌然煩死了都,左一個蘇崇光又一個林晚雨,再加面前豎著個李乘風,他就是逃不出五指山的孫猴兒,「滾滾滾,不和你們說了。」

    按照李乘風設想,林晚雨無故曠學,他該來跟自己告狀了,可那小子見著自己幾次欲言又止,無論是告狀還是找人,都沒問出口,可見,還是刺激得不夠狠。

    於是,李乘風十分壞心眼在講學前煽風點火:「人生在世,到了為師這個年紀,對一張琴, 一壺酒,一溪雲,故人已去,時感孤獨。你們呢?你們好好看看與你們朝夕相處的人,他們陪你們走過最美好的年歲,別只顧著埋頭苦讀,即便入仕為官,雖抱文章, 開口誰親?」

    一番話敲打下去,蘇崇光更煩了,他想到可能不知道哪一天,林晚雨會真的離開憫星山,也不知道,那一天會不會是這一次。

    難道此前種種皆是誤會,林晚雨跋山涉水上憫星山不過是想跟他當清清白白的師兄弟,而他竟然肖想這些丟人現眼的百轉千回,昨天送那小玩意兒實在孟浪,蘇崇光自閉到不想說話,可偏偏李乘風不做人,點了他的名,非要他說出個甲乙丙丁。

    「蘇澈,你以為呢?」

    蘇澈不如何以為,他現在滿腦子都在擔心林晚雨被他嚇到,再也不回來了。

    好在,他這個想法,在母雞上籠時分,被赫然出現在魯酒居拆房的林晚雨啐破。

    林晚雨手裡拎著一雙沾滿泥濘的鞋,一臉嫌棄地扔到柴火堆上,而後跑去水車邊洗完手,才走到蘇崇光身側,眨著眼道:「師兄,聽說你找我啊?走得急,沒來得及和你說。」

    聽說?聽誰說?

    無論如何,林晚雨沒有被他嚇跑,他回來了,這比什麼都重要。

    再見到他,蘇崇光心境跟之前比大不相同,除了那點兒兒女情長,此刻多了些失而復得的歡喜,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神看上去有多麼沉稠,否則,他絕不會那樣看著眼前的人。

    林晚雨屈指甩了幾點水珠在蘇崇光臉上,捏拳砸了他一下:「師兄,怎麼了這樣看著我?」

    他丟的那雙鞋,只穿過兩次,沒有破損,算得上嶄新,只不過是沾了泥,小少爺毫不惋惜棄之而去,他沒來由的慌,這一刻,他想的是,林晚雨對他的勁頭,又能新鮮到什麼時候。

    以己度人,蘇崇光不由多看了兩眼那雙可憐兮兮的鞋,說不定,在不久之後,林晚雨也會對他棄之如敝履。

    「你下山了?」

    林晚雨點點頭:「是呀,我跟先生告過假,師兄似有話要講?」

    蘇崇光想問,下山見了什麼人,做了什麼事,可他沒有立場和身份開口,既然林晚雨能玩笑一樣說出「為了你呀」,那他也能瀟灑講一句:「無事。還剩一堂晚修,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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