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他、他、他、竟然是個斷袖!
小說: 師弟今日善良否? 作者:洋芋酱子 字數:3185 更新時間:2022-10-21 16:16:07
翌日,二人雙雙起晚。
蘇崇光和李乘風前後腳進齊歌居,林晚雨則是一夜無夢,睡到了日上三竿,他有恃無恐,幹脆沒去。
齊歌居里,彭凌然頂著黑眼圈和旁邊的人抱怨:「昨晚做了一宿夢,夢裡養了一隻貓,在李老人的丹藥房裡跳來跳去,碰掉了李老人的陶罐,』哐當『一聲,陶罐碎了一地,我直接被嚇醒,還好是個夢,但我擔心一晚上要是真打碎了李老人的陶罐該怎麼辦,熬了半宿鷹。現在給我頭懸樑我都能睡著。」
蘇崇光進去的時候,恰巧聽到他們幾個你一言我一語。
王昱平頗為納悶:「你也聽到了?難道我入了你的夢?」
「去去去,玩兒泥巴去,瞎搗什麼亂。」彭凌然憤憤不平道,「離阿父來看望我還有大半月,牙縫裡省出來的瓜子、土豆米都被林晚雨那不要臉的拿走了,這半個月,我得多麼孤單寂寞啊。」
趙千夜則在一邊幸災樂禍,「還不是你自己不自量力,明明知道他下棋贏過先生的,還非得跟人討教,活該。」
自找沒趣彭老弟:「我那不是想試試他的深淺?」
落井下石趙師兄:「他的深淺還用你試?」
有人急了:「趙進,你什麼意思,想打架是吧?」
趙千夜挑眉:「字面意思,你、不、行!」
彭凌然氣結:「你——」
蘇大閻王蹙在一起的眉心,稍稍舒展開一些。
「先生最忌諱私設賭局。」蘇崇光打斷他們,彭凌然心道不妙,嚇得臉一紅,生怕他再去跟先生告狀,正要認錯,誰知蘇崇光吃錯藥。
「上交賭資,且先放過你。」
剛正不阿的蘇崇光竟然「阿」了一次,彭凌然就坡下驢,老實巴交摸出懷裡揣著的那一包瓜子,遞給鐵面無私的蘇崇光。
晌午,他們在魯酒居用飯,林晚雨終於露面,他抻著懶腰,打著呵欠進屋,蘇崇光在心裡腹誹,這傢伙,睡了四個時辰還沒醒,眯著眼差點叫王昱平椅子腿絆一跤。
林晚雨走到他身側,脆生生喊他:「師兄,早呀。」
晌午了,還早呢?蘇崇光淡淡「嗯」一聲,道:「食不言寢不語,專心吃飯。」
嘿,他師兄當真古板極了,這時候還要說教一番,林晚雨難得沒頂嘴,坐下吃飯。
但不作妖就不是林晚雨,飯桌上,除了蘇崇光,都在為啞巴阿婆拿手好菜紅燒肉暗自較勁。
蘇崇光自然不會參與其中,他在聽李老人和李乘風說話。
「李諫,你是不是趁我上山,偷偷用我樹癭壺了?」李老人質問道。
李乘風解釋:「阿父的寶貝,兒子怎會奪人所愛。」
李乘風縱使沒有前科,李老人也得把這屎盆子扣他頭上:「不是你是誰,我那麼久沒碰,今兒早上拿出來尋思泡壺春茶,不過一個時辰,茶水漏了個精光,除了你還能是誰?」
六月飛雪,李乘風冤枉:「真不是兒子,阿父。」
「別跟老頭子裝蒜,就是你幹的。」李老人蠻不講理道。
李乘風欲哭無淚,也不敢違抗李老人,只能訕訕道:「行,就當是兒子弄的,兒子找人給您修。」
李老人一聽,更氣了:「什麼叫當?分明就是你。都找不出哪兒裂了,你怎麼修?你找人修,你修個屁。」
兩父子一來二去拌嘴,也沒避諱著。
李老人有個寶貝疙瘩樹癭壺,天然溫雅,質地純薄,潤如金玉,他一向不捨得用,壞了可得心疼壞了。
李乘風聽完李老人一番話,正犯難呢,一桌子人裝著不在意,實則都在偷聽,唯獨林晚雨不加遮掩,李老人認為無法修補的裂縫到他這兒不值一提,他「嘿嘿」直樂:「這有何難?」
林晚雨生得俏,光是看臉,就夠李老人心疼的,何況這般知冷知熱,更是大喜過望:「當真?」
林晚雨自信點頭:「當真,放心,包在我身上。」
李老人飯也不吃了,立刻回房取了樹癭壺,鄭重交到林晚雨手上:「小子,讓老頭子看看你的本事。」
太陽下山時,李老人在魯酒居的飯桌上,只見他寶貝樹癭壺五花大綁四分五裂散在泡脹的黃豆中間。他的寶貝樹癭壺啊,怎麼就碎了呢?啊!李老人心在滴血,他端著木盆踹開出岫居的房門,小崽子竟然翹著腿坐在窗沿邊悠哉悠哉嗑瓜子!豈有此理!他是叫著毛小子給涮了?
「林昀,你給老頭子解釋解釋,這是怎麼回事?」
林晚雨一聽,跳下來,拘著盈盈笑意,波瀾不驚道:「哎呀,終於碎了呀。」
這語氣成功讓好脾氣的李老人上了頭,罵道:「豎子,你竟敢——」
林晚雨也不敢當真給李老人氣出個好歹,他安撫道:「大父莫慌,這是修補樹癭壺必經過程。先把黃豆裝進樹癭壺,接著用細繩將周身這麼一捆,再倒入水浸沒黃豆,等豆子發脹,會先撐破樹癭壺最薄弱的地方,沿著裂縫焗上鋼釘,這樹癭壺便不會再漏水。」
蘇崇光在門口,正巧聽到林晚雨說這番話,說實在的,心中的觸動,著實不小。
世家公子哥,只要不是紈絝,隨便拉出誰來,都能吟詩作對,精於琴棋書畫無甚驚訝,可通曉修復樹癭壺這等偏門手藝,真叫人大開眼界。
林晚雨,真有你的。
小鎚子敲敲打打,裂壺嚴絲合縫粘在一起,再焗上鋼釘,反覆用砂紙打磨,樹癭壺重歸於好,多了十幾枚鋼釘,手感仍然細膩無比,甚至比原來多了幾分精緻,指螺紋隱起可按,李老人立馬舀上一壺水裝上,端端正正放在桌上,目不轉睛盯著。
一個時辰過去,壺裡得水不減分毫,樹癭壺結結實實,可把李老人高興壞了。
這樣的本事,值得炫耀一番,不出一個時辰,林晚雨手藝卓群的消息傳遍憫星居大大小小每個角落,李老人別提多得意,見人就顯擺。
他們這山上,不乏文人雅士,而手藝人,就此一個。
一時間,前幾天還「人人得而誅之」的林少爺搖身一變,成了一座皆驚的香餑餑。
林晚雨雖張揚個性,也被眾人不加掩飾的崇拜搞得臊眉耷臉,他們幹什麼呀,他可是很矜持的,不會隨便被人哄騙幾句就忘乎所以,於是他學著蘇崇光打發人:「天色已晚,各位師兄早些休息。」說罷,他「哐」地關上出岫居大門,將那份過分的熱情拒之門外。
誰知,屋裡還有個人呢?
蘇崇光端坐在棋局旁,快到秋分,他手裡反而握著一把摺扇,輕輕地搖。
他師兄這是作甚?
還似笑非笑看著他,林晚雨有些瘮得慌,他小聲喚他:「師兄,你還沒睡呀?」
蘇崇光一瞬不瞬盯著他,林晚雨福至心靈地想,難道是跟外面那群人一樣,想學手藝?這時,蘇崇光緩緩開口,林晚雨知道,他想錯了。
因為他聽見蘇崇光冰冷的聲音,「林晚雨,到底來憫星山幹什麼來了?費盡心機拜師,從入了山便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課業既當兒戲,不如回你林家大宅。」
心裡頭咯噔一下,蘇崇光不好糊弄,今兒再同他插科打諢,他只怕會同他絕交,林晚雨一攤手,坦誠道:「我上憫星山本就不是為了修學。」
這蘇崇光早已知曉,按照對方放浪形骸的做派,哪裡會寒窗苦讀呢?這個問題困擾了蘇崇光兩月之久,他追逐涇渭分明,這種模稜兩可的混沌讓他躁動難安。
人一旦得隴,難免望蜀,蘇崇光從林晚雨八風不動的警惕中看出一絲可趁之機,既然林晚雨自己提到,蘇崇光沒有理由不趁勢而上,他直截了當道:「那你是為了什麼?」
對面的人一笑生花,彎起眼睛,目不錯珠地同他對視,聲音帶著明顯的笑意和難得的正經,他說:「為了你呀,師兄。」
蘇崇光博覽群書,自然聽過龍陽之好,斷袖分桃這些民間話本。
他倏地紅了臉,林晚雨,他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是否別具深意?
女子豆蔻年華方情竇初開,蘇崇光十六歲,方才對「使人心動,無恃自恐」有了體悟。
兩月間樁樁件件歷歷在目,那些曾經模糊不清的界限,都有了鮮明的解釋。
天吶,林晚雨,他、他、他、竟然是個斷袖!
林晚雨背起手,踮起腳尖將腳邊莫名出現的一塊石子踢得老遠,「咚」地撞向木牆,他斂了笑容,無不真誠道:「在斗才大會一見師兄,才氣卓爾不凡,多方打聽才知原來是憫星山上的小公子,林昀家中無伴,習慣了自由自在,思來想去既能認識師兄又可不被拘著,只能冒犯先生,所幸多年棋藝沒白學,這才得以有機會和師兄朝夕相處。此番為林昀肺腑之言。」
林晚雨相貌出眾,才學滿腹,是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子,讓天之驕子說聲「歡喜」無論是誰都會感到既開心又震驚的。
蘇崇光也不例外,況且,那點隱秘的,藏在心底不能與人道的,是他對林晚雨同樣在意過了頭。只是,同為男子,他未曾往那個方面想過,可一旦這個想法冒出來,宛若脫韁野馬,按都按不住。
林晚雨上憫星山,鬧得雞犬不寧,竟只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
他所作所為,皆在試探他是否懷疑同樣的心思?
蘇崇光心動欲還,而大聲發於水上,噌吰如鐘鼓不絕。
林晚雨是洪水猛獸,蘇崇光無法回應他的話,徒留自己的心跳如窾坎鏜鞳,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