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再管。」

皇帝倚在床邊，眉頭輕蹙。

他是這麼和沈過說的。但這不代表他真就會不管不問了。怎麼可能？這麼大的事情，假如泓兒有天真的變成了邪神，後果簡直是不堪設想的，他必須要提前做好準備。

泓兒的情況，他了解的並不是非常詳細。但光是他自己得到的消息，還有從王景嘴裡聽到的，就已經夠了。不斷的噩夢，愈加虛弱的身體，甚至於前些日子的昏迷，種種跡象都在提醒著他，熙端該到頭了。

該到頭了。熙端的身體和精神都在不斷被邪神侵蝕著，說不定哪天就會變成真正的邪神。邪神性殘暴，掌殺戮，到時候，國家一定會陷入一片腥風血雨之中。

他決不能放任這個情況的發生。

李茂閉上了眼睛。

他做的事情，他從未後悔過。當年山河動蕩，他每日伏案，甚至御駕親征，連上龍榻睡覺都很少有過。都是趴在桌案上，眯一會兒，然後就繼續工作。

他成日連環轉，卻阻擋不了這個國家的衰敗之勢。李茂從小就露鋒，也確實是才華橫溢，文武雙全。老皇帝不把他立為太子，反而選擇了李茂瞧不起的，懦弱的大哥，這事他本就鬱結在心。即使後來他奪了位，當了皇帝，也始終不能釋懷。

現在本來好好的國家在他手裡，倒像漏沙一般抓也抓不住地衰敗下去，他根本不能接受。

就好像他真的不行一樣。

可能也是他過於渴求政績，有天在案前不小心睡著了，居然在夢裡夢見了神仙。

但這神仙絕不是什麼正經神仙，李茂心裡門清。因為即使在夢裡，那陰冷，那腥味，那沉霧，都像真的一樣。

但他還是答應了。

因為那個神仙和他承諾，可保他國泰民安。

對他來說，這根本沒有猶豫的必要。拿一人，換他一個天下，簡直再劃算不過。

就算是假的也無所謂。對他來說，這代價簡直約等於無。反正一切能救國的事他都做了，也不差這麼一點。

於是他做了。

他還記得當時頤妃，哦，後來他為了補償，把她升為了皇後。他還記得皇後不知從哪得知了這個消息，懷胎八月，跪下來，在他腳下，苦苦地求他。

「陛下...您不能...孩子是無辜的...」

「朕為了天下，連自己都可以不顧。何況一個孩子？」

一個女人，懂什麼深明大義。他於是根本沒有管她，但禁不住她以死相逼，只好向她許諾，就算這孩子被邪神上身，他也不會輕易動這孩子。

做了法之後，國家果然好起來了。李茂也覺得驚異，但很快他就憂慮了起來。三皇子是被他作為祭品獻祭給了邪神，未來可能會作為邪神的容器被上身。如果邪神真的因此降世，那他被稱為千古罪人簡直也不為過。

只是他答應了皇後，所以只好暫時壓下一切想法。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也摸不清，如果擅自殺掉三皇子，會發生什麼，會不會觸怒神明，引起邪神更瘋狂的報復。

所以就只能把想法擱淺下來，觀察著小皇子。

而皇後，雖然得了他的保證，但孩子被獻祭的打擊對她實在太大，熙端還不滿五歲，她就去了。

沒了皇後的庇護，小皇子就更被他捏在手心裡，想殺他，又不敢動他。後來聽說了沈沂塵，想著能透過這天下第一高手之手做這件事，沒想到居然被拒絕了。只給他推出來個小孩，他就是不情願，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他知道小孩成不了事。現在看來果然沒錯。

會答應沈過不是因為別的，只是他沒有更好的辦法去應對這個麻煩。也許他有，只是代價太大。還不如先讓沈沂塵的徒弟先給他看著。

只是他有些等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