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聖上，當初是靠一雙手發動的政變，自己奪來的帝位。這樣的人，絕非等閑之輩。也因此，這位皇帝的眼神非常的犀利，銳利到令人有點不適的程度。

不管別人有沒有這種感覺，反正沈過是這麼覺得的。

比如現在，皇上在和熙端說話，眼睛卻時不時地向後瞟來，直直地看著站在那裡的沈過。

沈過知道他在想什麼。

「總是做噩夢？」

「嗯。」熙端有些不好意思，覺得自己因為這麼點事就驚動了聖上實在有些說不過去，「可能就是沒有休息好，沒什麼的。讓父皇擔心了。」

然而熙端已經伴隨著駭人的，甚至能讓他產生生理反應的噩夢十餘年。而他的父親居然毫不知情。

「哦...」皇帝若有所思道，「噩夢啊...是什麼樣的噩夢呢？」

熙端抿了抿嘴，似乎在猶豫。

而沈過則是整個人繃緊了。熙端做的那些噩夢，連他也不清楚究竟是什麼內容。

倒不是熙端不肯告訴他，而是他從來沒問過。在他看來，熙端沒有主動提起的，對他來說可能是難過的事情，除非特殊情況，他一般不會去問，讓熙端在複述中重新經歷一遍。

而這個人...在利用熙端的信任，想得到些什麼。

孩子對於父親的信任。

「嗯...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有的醒來就忘了，就是當時做夢的時候有點嚇人。」熙端笑笑，這麼說道。

「哦。那其他地方呢，沒有其他覺得不舒服的？」

「暫時沒有了。」

皇帝的眼神又從熙端身上移開，投向了沈過。但這次實在太明顯，就連熙端都察覺到了。

「嗯，好。有什麼覺得不對的，隨時和你的侍衛說。」皇上說完就起身，「你們玩吧，朕還有事，先走了。」

熙端趕緊起身送行，沈過跟在後面，沉默不語。

「...好奇怪。父皇為什麼會突然來看我？」送走了貴客後，熙端有些出神地坐在床上喃喃。

沈過頓了一下：「可能是關心殿下。」

熙端苦笑：「說實話，父皇來之前，我還這麼想過，但他來之後...我就不這麼覺得了。」

熙端停了下，接著有些不解的，似乎是自言自語道：「我總覺得，父皇好像很擔心什麼事情...這事情和我有關，但肯定不是父皇說的那樣。」

熙端有些出神：「其實我早就感覺到了，大家這麼害怕我，肯定是有原因的。但是那個原因我一直不清楚...」

「但是這次，我覺得我說不定猜到了什麼...」

「過之，你說我會不會，本身就和某種不好的東西有關？」

沈過的眼角狠狠跳了一下，但他到底還是端住了表面的一番平靜：「怎麼會。如果是這樣的話，皇上肯定不會放任的。殿下既然無災無禍地到現在，就說明殿下肯定不是什麼令人害怕的人物。至於其他人...」

他越說越難過，到底是沒忍住，蹲下來握住熙端的手，幾乎是有些心疼地皺著眉頭哄道：「我們不管他們好不好。」

熙端都忍不住笑了，他伸手摸摸沈過的臉：「哄小孩呢。」

沈過見他笑了，也就鬆了口氣：「就是哄小孩。」

「好，我愛聽。」熙端笑著，雙手捧起沈過的臉，輕輕把自己的額頭抵了上去。沈過下意識地想退，但還是咬咬牙硬生生地抗住了，只是臉上有點發燙。

「謝謝你，過之。」額間相抵著，他聽到他家小皇子這麼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