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熙端又是和沈過手牽著手被叫醒的。

沈過沒到床上去，就坐地上，熙端則睡的靠邊，手從床上垂下來，和沈過握著。

宮女也不敢說話，假裝沒看見地叫人起床。沈過卻是尷尬極了，覺得自己的臉都丟完了。

但即使覺得丟臉，他也沒把手放開。

熙端果然如他自己說的那樣，晚上又做了噩夢。他沒睡之前，沈過還疑心他是不是裝的。但當熙端真正入睡了之後，沈過立刻就不懷疑了。

那無法控制的恐懼和痛苦，不是能裝出來的。

他幾乎沒有猶豫地用力握住了熙端的手，熙端的身體猛然一抖，他虛弱地睜開眼睛，額上滿是汗，有些迷離地看了沈過一眼。

「我在這。」沈過沉聲道，「你睡吧。」

熙端似乎是沒醒透，半睜著眼睛看了他一會兒，沈過此時也顧不上臉紅不臉紅了，就沉靜地和他對視，希望能給熙端一點安慰。

過了一會兒，那眼睛才終於閉上——熙端又睡去了。而沈過也鬆了口氣。他想把手抽出來，試了一下卻發現熙端握的死緊。他要使勁也不是弄不出來，但猶豫了一下，還是任他握著了。

結果沒想到這一握就握到了大清早，還被宮女看見了。

宮女連著兩天看到他倆靠一塊睡了，是又驚又悚，還不敢吱聲。幹完事就匆匆忙忙地低頭出去了，留下一腦門官司的沈過和還沒睡醒的熙端。

「沈過！沈過！」熙端興奮地叫道，沈過一臉無奈地跟他後面：「那麼大聲幹什麼，我就在這。」

「我讓人給你做的衣服好了，你快去換上！那可是我親自設計的！」

「我一個侍衛...」

「侍衛怎麼了！你跟著吾，吾肯定要對你好。」熙端彎著眼睛笑，沈過看著他哼著歌得瑟的背影，也禁不住嘴角上揚。

他無父無母，會掛念他的只有他的師父。但他師父也是修行之人，對他的照顧並不像普通的家長那樣，更多的是讓他自己摸爬滾打。沈過沒想到自己也會有被人記掛著送衣服的那天，而且這衣服還是那人為他量身定製的。

雖然不想承認，但熙端的這個舉動...還是讓他覺得心裡一暖。

正在前面走著的熙端突然停住了，沈過一愣，只見不遠處兩個一看就身份不凡的小孩正在蹲在一起玩，旁邊站著一個笑呵呵的女人，手裡拿著個草編的小動物。

女人似乎注意到來了人，往這邊看來。只見她先是一愣，然後臉色驟變，急忙低頭行禮：「三殿下。」

她動作的時候往旁邊挪了挪，正好擋住身後玩耍的兩個小孩。然而小孩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抱著女人的腿眨巴著眼睛往這看。但在看清來的人是熙端時，小孩一下縮了回去。

熙端似乎習以為常：「不必行禮，你們玩就是。」

說罷他就走了，沈過頓了下，也不再看那女人和小孩，跟上了熙端。

熙端脾氣挺好，人也聰明伶俐，除了有著這個年紀特有的調皮之外，總的來說還算是個挺可愛的小孩。但宮裡所有人都很怵他，見了他就像耗子遇貓，非要退避三舍不行。就連教熙端讀書練功的先生，都不敢對熙端說一點重話。

而熙端似乎也已經習慣了這種他並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害怕。他知道別人怕他，因此就不經常往人聚集的地方去，再不成就是今天這樣——碰見了就趕緊離開。不然他待在這，人就是玩，也玩的戰戰兢兢的。

他並不知道別人為什麼這麼怕他。就是太子經過，也沒見人腿肚子都打戰的。

但就算是他習慣了別人這種沒由來的對待，本來好好的，突然被這麼搞了一出，就好像老天爺在專門提醒他，他很不受歡迎一樣，還是讓他原本高興的心情有些抑鬱。

沈過把熙端的一言一行都瞧在眼裡，此刻見他腳步沉重，想了想，上去拉住了熙端的手：「你給我做的衣服呢？」

熙端愣了愣，看向他：「不是正要去拿嗎？」

「嗯。」沈過實在不會安慰人，也不知道怎麼轉移熙端的注意，讓他好過一點，「我就是...很期待。嗯，還沒人給我做過衣服。」

他看著那漂亮的男孩忍俊不禁地露出了讓他怦然心動的笑容，熙端把頭靠在他肩膀處咯咯地笑著，緊緊地握住沈過的手：「你這笨蛋...」

沈過一開始還不明白為什麼熙端地位如此之高，卻會對他一個小侍衛如此熱情寬容。

但跟了熙端一段時間後，見眾人對他避之不及的態度，他就大概明白了。

他的小皇子，大概是太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