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宮女要叫三皇子起床時，一眼就看到了坐地上的兩個小孩。一個倚在另一個身上，像是睡著了，另一個板著張臉，渾身僵硬的像個小殭屍。

於是熙端的一天，是在宮女的大呼小叫中開始的。

宮女們所不知道的是，以後這樣的情況還會出現很多次。

皇子的一天還是頗忙碌的，熙端早上起來眼都沒睜開就被人拉去拜先生。沈過就在他後邊不遠不近地跟著。他只跟過他師父，還沒正兒八經地見過先生，也沒學過四書五經類的東西，因此還有些新奇。

但是他新奇的僅僅是看著別人學，他沒想到熙端這個貨這麼不老實，屁股剛挨著板凳，就馬上轉過頭看他：「你來坐這。」

先生似乎對熙端頗有忌憚，對他的幹的事都是睜隻眼閉隻眼。熙端這麼明目張膽地幹閑事，先生居然也沒管他。

沈過板著張臉：「你學，不是我學。」

「我…你是貼身侍衛，吾幹什麼你幹什麼，吾學習的時候，你要陪讀。」

沈過不理他，依舊站在原地。熙端也不急，就保持著頭後扭的姿勢看著他，先生對於他們之間的爭論假裝沒聽到，站在那裡翻自己手裡的書，嘴中念念有詞。

沈過自己和熙端杠上一整天是沒問題的，但這還有個先生。顯而易見的，他如果不過去，熙端就會一直犟，先生就沒法教書。沈過不喜歡連累別人，內心一番掙扎之後，只好黑著臉走了過去，在熙端身邊坐了下。

熙端滿意地點點頭，沈過看到先生也舒了口氣，然後開始教起課來。

先生教的無非是忠孝悌，仁義道德之類的東西，熙端是一點都不愛聽的。但沈過因為沒接觸過，竟聽的格外認真。熙端於是就看著他——沈過看著先生，熙端看著沈過。

課畢了，熙端伸了個懶腰：「可上完了！累死我了。」

沈過無言地看了他一眼，熙端一點不羞恥地和他對視，還眨了眨眼睛。

沈過立馬把頭別開了。

「你累個什麼，都沒見你聽課。」

「怎麼沒聽！我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熙端立刻大呼小叫起來，沈過沒吭聲，但臉上的表情明顯的是不信。

「本為身修以皆是壹，人庶於至以子天自...」熙端突然沒頭沒腦地念叨起什麼，沈過一開始沒聽懂，愣了一下才發現，這傢伙居然在倒背先生剛才講的話。

熙端見沈過反應過來了，得意地挑起了眉：「看吧，誰說我沒聽講的？」

「……」沈過對熙端的印象一直都是這人傻乎乎的，沒想到他腦子居然意外的好使。

「…先生講的挺好，你多聽聽。」

熙端不知道沈過沒由來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聳了聳肩：「大道理誰不會講，為了天下，為了蒼生…大家都是人，成天為了別人，把自己往哪擱？」

熙端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沈過這次卻格外的認真，他突然壓住熙端的肩膀，沉著臉，表情格外的不好看：「為天下蒼生乃是大義，你身為高位者，更要時刻謹記。你若心中有私，連累的將是整個天下，婦孺，老蒼，在你手下討生計的平民…」

宮女看到了這邊，一聲驚呼，連忙上來分開了二人。熙端被沈過嚇了一跳，此刻還在發愣。而沈過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低低地抱歉了一句，就把頭扭開不再言語。

「…沈過。」熙端突然叫他，「我不是太子，天下輪不到我管。」

「…嗯。」

熙端似乎也有些生氣，他不再纏著自己的侍衛陪他做這做那，轉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