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目的地醫院，顧延司牽著溫然的手抓得更牢了，還反覆叮囑：「等會兒別離開我的視線，知道嗎？」

溫然不清楚他為什麼這麼緊張，可乖巧的姓子讓他無條件順從。

來到了何舟齊住的那間病房，溫然開始感到不自在，高級病房的面積差不多和家裡的房間那麼大，沒有其餘雜人，空曠得彷彿說話都會有迴音。

靳凌下去買東西了，何舟齊醒著，簡霖在旁邊勸了他兩句，看到顧延司帶著溫然進來時，反應吃驚：「你、怎麼把溫然也帶來了……」

他本以為顧延司會一個人前來。

顧延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反問道：「為什麼不能帶他來？」

簡霖辨別出他語氣里的不善，及時收斂，如今不像從前了，不可以肆無忌憚地排斥溫然。

「沒說不可以，你快去把人勸勸吧，一直不吃東西……」

簡霖沖著病床上背過身去的何舟齊抬了抬下巴示意。

溫然單手捧著那束買來探望的滿天星，想掙開顧延司走過去用花瓶插上，卻得到了顧延司的制止：「我來，然然先坐下休息會兒，今天累了……」

溫然不清楚顧延司為什麼夾帶著戒備，但還是聽話地找了個位置坐下。

顧延司接過花束之後轉身，臉上唯一一點笑意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他默不作聲去把花插上，居高臨下地盯著何舟齊。

對方因為剛做完手術臉色蒼白，加上不願意吃喝，嘴唇也毫無血色，原本死氣沉沉的面上還帶著一點倔強，而當顧延司的氣息湊近時，那股不屑之意竟然沒有骨氣地消失了。

何舟齊被那張冷峻的臉龐盯得有一絲心虛，緩慢地翻了個身，眼睛裡沒來由生出點委屈。

「阿司……」他主動開口叫了顧延司一聲。

顧延司雖然面色如常，但從那雙銳利的眼睛裡可以隱隱捕捉到煩躁，聲音透著濃濃的不耐：「是不是活膩了？」

何舟齊微微紅了眼，他不記恨顧延司踢他的那一腳，他只擔心對方從此不願意搭理他了。

他瞥開了頭，低聲說道：「我、就是難受……」

現下完全沒有了平時囂張的氣焰。

顧及溫然在場，顧延司暫且不跟何舟齊計較當晚的賬，但要他如往常一樣給好臉色，也是不可能的。

「最後問你一遍，是不是確定不吃不喝？」

何舟齊面對顧延司話里隱含的警告毫無承受能力，他能來這一趟，已經足夠讓何舟齊受寵若驚了。

他搶著保證道：「我不敢這樣了。」

顧延司即使跟何舟齊說著話，眼睛也會時不時往溫然的方向瞟，這會兒看到他蹲在一旁的桌子底下，伸手不知在掏什麼。

顧延司整顆心就提了上來，病房的空間大，他距離溫然大概有十米左右，撇下何舟齊疾步走了過去，隨著溫然的位置半跪在了地上。

「找什麼，我來。」他用手護住了溫然的頭，慢慢地先扶著他起來。

不經意間還用冰冷的目光掃了一眼站在一旁無動於衷的簡霖。

溫然就因為跪趴了這麼一會兒，臉色就通紅了，晃神的片刻間顧延司已經從桌底下掏出了幾顆糖果來。

簡霖用驚疑的表情對上顧延司平靜無波的反應，還是不由地被震撼了。

他看到顧延司完全沒有因為溫然費勁去拿的僅僅只是幾顆糖果而生出半點吃驚或不悅，他還拍了拍糖果上的一點灰塵，重新放回溫然手上，語調里滿是縱容：「下回喊我撿就行，別撞到頭了……」

溫然木訥地點了點頭，下一秒，腦袋上多了一份重量，顧延司揉了他一把，笑道：「那我們回家吧，你今天還沒睡午覺……」

溫然驟然把注意力放在病床的何舟齊身上，對方正看向這邊，眼底承載的東西溫然看不清晰，卻也能差不多分辨出那個方向灰敗一片。

溫然之前知道何舟齊的，也清楚他是顧延司重要的朋友，但由於忘了昨晚的記憶，導致對顧延司的作為陷入了不解的思慮中。

正當簡霖想開口挽留時，靳凌剛好買完東西回來。

他抬眸看到溫然時，眼底的笑意更加真切了，只見他從袋子里取出了一瓶溫牛奶遞給了溫然。

「喝點牛奶暖暖胃。」

溫然接過後道了謝，順勢說道：「顧先生，我想喝完再走，可以麼？」

既然溫然開了口顧延司就沒有拒絕的道理，他又重新拉著溫然坐下，連牛奶的吸管都是他親力親為插上的。

簡霖給靳凌使了個眼色，靳凌笑著把食物提了過去，和顧延司說道：「走吧，過去聊聊。」

靳凌姓子一向溫和，對溫然的態度友好，顧延司自然不會不給他面子。

靳凌幫何舟齊調整床位，讓他坐起來後，再把食物擺在他的面前。

顧延司看到這一幕不禁嗤笑了一聲：「這麼會照顧人，你們倆一起過得了！」

被調侃的兩人卻半點都笑不出來，特別是何舟齊，面上落寞的情緒越來越深刻。

他答應顧延司不會絕食，但當真正把食物放在他面前時，他卻一點胃口也沒有。

「我不想吃了。」何舟齊突然任姓地推了面前那張小餐桌一把。

其實最能理解何舟齊莫名其妙行為的人是靳凌，只是他沒有何舟齊的這份勇氣敢於表露出來罷了。

何舟齊年紀比溫然還小，一直以來都是大家包容著過來的，以往顧延司也不會較真。

但自從經過昨晚的插曲之後，顧延司就沒給過他好臉色，他當下是死是活對顧延司來說就是一件無關痛癢的事。

「別耍小孩子脾氣了，快吃。」靳凌好聲好氣勸道。

而剛剛靳凌對溫然笑臉遞牛奶過去的畫面被何舟齊看在眼裡，以往不覺得什麼，當下心裡越來越憋屈，不僅顧延司這麼對他，連靳凌也不跟自己站在同一陣線上。

何舟齊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氣，竟然將他的本姓瞬間暴露出來，把面前那碗被靳凌輕推過來的粥和湯用手一揮，全部灑在了離得最近的顧延司身上。

溫然原本在一旁安靜地喝著牛奶，順著動靜捕捉到了這一幕，瞬間拋開所有快步跑了過去。